第3章 逆光(1 / 3)

走出教室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林木還在教室裏和女同學依依不舍的做寒假告別,冬日的陽光穿過掉光了葉子的梧桐斜斜的射過來,帶著淡淡的溫度。

紀銘眯起眼睛看著這樣的陽光。很久沒有這樣看過太陽了,很久以前了吧,自己每天躺在病床上看著冬季太陽的變化,從早到晚,冷冷的光,微弱的變化,就像他的生活,仿若一潭死水,沉寂的沒有一點漣漪。

十年了,這樣的陽光,都有七年沒有細細地看過了。七年的時間不算短,足以讓人來個大變樣,雖然那場病後來還是留下了一些後遺症,但足以讓他活到現在。

“喲,我們紀帥又在看什麼呢?也不和裏邊的妹子們告個別?”

“去你的,完事了沒有,完了趕緊回家!”

林木終於完成了他的學期告別儀式,摟著紀銘的肩下樓,還湊到紀銘耳邊問他要不要他幫他拿書包,在紀銘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後,馬上轉移話題問紀銘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旅遊?

“去哪裏?”

“去……雲南?怎麼樣?北京太冷了,去南方暖和暖和。”

“雲南?”

“對呀!大半個中國都跑遍了,以前一直覺得那邊不太安全,全是什麼毒販啊之類的,好不容易熬的年齡差不多了……”

林木後麵說了什麼紀銘都沒有聽到,聽到雲南兩個字,已經亂了神。

雲南,一個七年來全家人緘口不言的地方,仿佛心頭的一道傷疤,稍一觸及便會撕裂,雖已不會像當初那樣流血,但還是會有抽絲剝繭般的疼痛。。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你不和我去,我爸怎麼可能同意我去!”林木做著誇張的失望的表情,以表明他去雲南的決心。

“我不喜歡那裏,再說了,你不是說不安全嘛,咱們換個地方?”

“不要,就去雲南!”

認識林木是在伊然走後的第三個夏天。他和伊然種下的爬山虎已經爬上二樓的窗台了。

那天他照樣在二樓練琴,彈完一首曲子抬起頭,就看到房間門口探進來的腦袋。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我叫林木。就在附近住。”

對方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就這樣進到他的房間有什麼不妥,很自在的走進來,在他的鋼琴上瞎按了幾個音,然後說:“你以後常彈給我聽好不好?我就住在隔壁!”

所謂的“隔壁”,在他們那一片相隔的距離也不算近。北京城興建讓爸爸的公司越做越大,他們的家也一直在搬,直到搬到這一片別墅區。但原來的舊公寓一直留著,直到那一片也要拆遷。

同樣的話,他三年前也聽過,在他練琴時候伊然趴在旁邊笑嘻嘻的說紀銘哥哥以後彈給我給我聽!

她說喜歡聽,他便一直學著,雖然她已經離開很久了,但他卻堅持了下來。

就那樣和林木成了好朋友。林木他爸給他轉了校,然後從小學到高中,兩人便一直同班。

紀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也許隻是因為初次見到林木的情景讓他想到初次見到伊然的情景,也許是他們說了同樣的話,又或者,在童年寂寞苦澀的生活裏,林木的到來給他的生活重新渲染了色彩。就像那天傍晚絢爛的紅霞一樣,給了暮色最後的光亮。

林木仿佛跟雲南杠上了,怎麼說都不管用。在林木的死纏爛打下,他突然想去看看,她出事的那個地方,現在是什麼樣。

知道伊然在雲南出事後,媽媽一直不相信警方對於伊然已經遇難的說辭。因為出事的車滑下的地方是一個很深的山穀,山穀裏邊又有那麼多的植被,所以找人並不是那麼容易。最後隻能是按失蹤處理了。

爸爸公司有很多事情離不開,媽媽又執意要找伊然,所以他陪著媽媽在雲南住了2個月。每天一個一個村子地尋找,在當地警方的帶領下,一家一家的詢問。

雲南冬天的溫度,在紀銘的記憶裏,是媽媽冰冷顫動的手,透著寒氣的賓館房間,還有與日俱增的絕望。

在雲南的尋找一無所獲。回北京後媽媽便病倒了。他倒水給媽媽,但媽媽卻一下把玻璃杯摔在地上。水很燙,很多水倒到了他腳上,起了水泡。他卻慌張地去打掃碎一地的玻璃,拖鞋裏濺進去了玻璃渣,紮進了他的腳心。

家裏保姆趕忙把他送到醫院包紮,著急的在旁邊踱來踱去的說怎麼辦才好?他卻有一種釋然的感覺。他寧願媽媽跟他發脾氣,伊然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丟的,是他的過錯。而且腳上的玻璃渣取出來之後很快就不流血了,這種傷口放在手術之前,一定又會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