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毛雨,風也不大,可這兩樣東西摻合在一起會讓人很難受,這樣的天氣,即便打傘也沒啥用,小風夾雜著細密的水霧糊在臉上,潮糊糊涼冰冰的,弄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海二春縮著腦袋捏著領口眯著眼睛一邊注意往來車輛一邊朝十字路口中間的安全島走去,距離安全島三四米的路麵上,有一團黢黑的灼燒痕跡,料想定是杜明舒的家人在這裏給他燒火紙時留下的。
此處向北不到一公裏就是出城高速路的收費站,往來車輛不少,卻沒啥行人,雨天裏,海二春一個人矗在路上顯得很突兀,不少過往司機都朝他投來好奇的目光。
二春心無旁騖,靜靜立在安全島上閉幕凝神,他將念力徐徐鋪散開來,仔細感知著周身的炁流變化,無論是人是鬼,皆有自己的炁,隻是清濁有別罷了,海二春期待著能在某刻搜索到一股濁炁,屬於杜明舒靈體的濁炁。
事實上,來到十字路口時海二春內心是有一絲失望的,他天眼已開,但凡魂魄穩固一些的靈體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可站在安全島內舉目四望,他什麼都沒看到。
如此一來便有兩種可能,第一,杜明舒自覺死的不冤,已經斬斷前緣投入輪回不。第二,杜明舒魂魄極為孱弱,已經稀薄到天眼也不可見的地步。此刻,海二春隻盼是第二種可能,雖然想法有些自私,但這樣起碼還有機會跟他交流一二。
幾分鍾過去了,海二春一無所獲,他放棄了繼續憑念力感知的做法,轉而掏出一張事先寫好杜明舒生辰八字的小紙人來,隻見他用劍指夾著紙人,合目唱誦了幾句,而後反手將小紙人往路麵上一甩。
紙人緩緩飄落,就在即將落到那片燒過火紙的黢黑印記上時,忽然刮來一股邪風,風雖不大,卻又急又準的吹在小紙人身上,紙片在空中打了個旋兒,居然落回到了海二春腳下,二春低頭一看,先前尚且雪白的紙片已在不知何時變得通體血紅。
“嗯?串門兒的?有意思。”
盯著腳下殷紅的紙人,海二春樂了,杜明舒的鬼魂沒尋到,居然有遊魂上來搭訕,他撿起紅紙人揉碎了隨手一扔,又從口袋兒摸出一張空白的,口誦摩羅音加持之後再度甩出,這回,紙人平穩落地並且很快幻化成一個半人高的紙紮小孩兒形象。
“法師叔叔,能送我回家嗎?”
紙紮人剛一成型,馬上開口說話,稚嫩的童聲帶著哭腔兒,因為靈體孱弱,天眼也看不到它的原形,海二春甚至不能確定附身在紙人身上的這個小鬼魂是男是女。
“我不能送你回家,如果你能回答幾個問題的話,我可以送你去找一個新家。”
秉承著一貫沒有人情味兒的對話方式,海二春不打算用哄小孩兒的語氣跟這個小鬼說話,他實話實說道。
“我不想要新家,我想找我爸爸媽媽,你能幫我嗎?”
紙紮娃娃央求著朝海二春身邊挪了兩步,它太孱弱了,弱到就連附身在紙人身上都難以很好的駕馭這副紙質的身體。
“你會找到爸爸媽媽的,我可以向你保證。”
替一個不知死了多久的小鬼找父母是件即浪費時間又沒有意義的事情,海二春根本不打算幫它這個忙,可說出上麵那句話時,他心中並無愧疚,因為一旦重入輪回再世為人,自然會有新的父母。
小鬼聽不出話外的意思,開心的點著頭說:
“真的嗎!謝謝法師叔叔,你想問什麼呢?”
“你在這裏遊蕩多久了?”
空曠的安全島內,一個人頂著雨縮著腦袋跟一隻紙紮人說話,若是行來過往的大車司機能聽到談話內容的話,估計人生觀都要被顛覆了。
“遊蕩是啥意思?”
畢竟是個孩子,小鬼沒聽懂這個詞。
“就是在這裏待多久了?”
二春解釋了一遍,心中生出一絲憐憫,這孩子怕是還沒到上學的年齡就夭折了。
“哦哦,嗯......我在這兒好多好多天了,那時候這裏還沒有路呢,也沒有這麼多跑來跑去的大東西。”
小鬼笨拙的抬起紙胳膊指了指周圍,又想去撓頭,被海二春伸手輕輕摁住了,紙人會動,這一幕若是被路上的司機看到是要惹麻煩的。聽話裏的意思,小鬼應該是死在好幾十年前的人,這條入城的公路是十來年前建成的,在那之前,這一帶基本都是農田或者荒地。
“我在找一個人,那個人叫杜明舒,死在這裏了,你有沒有見過他?”
之所以指名道姓的詢問杜明舒的下落,是因為小鬼先前毀去了海二春祭出的第一張紙人,那張紙人上寫有杜明舒的生辰八字,同為鬼物,對生辰八字這種東西是很敏感的,若不是無法附身在寫有杜明舒生辰的紙人身上,小鬼也不會直接出手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