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快就燒開了,咕咚咕咚的在響著,氣嘴已經壞了,盡管有氣不斷的噴出,卻沒有了呼哨聲。
錢小寧招來兩個複古的喝水杯,給兩個杯子裏倒滿的水,遞給了老人一杯,自己端起一杯,湊上去吹了吹,試探性的喝了一口。
“這鬼天氣,越來越冷了,要是有了這些取暖的設備,還能好些。”
錢小寧坐在小馬紮上,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給了老人,來人顫巍巍的接過去,也沒說謝謝,彎下腰,把煙頭對準燒的通紅的爐壁上,吧嗒吧嗒的就點燃了。
“誰說不是呢?冷,寒冷,徹骨的寒冷啊。”
老人似乎有所指,不知道說的是天氣,還是說的他自己。
錢小寧也不問老人的過去,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部精彩的電影,而主角就是他自己。
電影裏有苦有甜,有悲傷,也有歡樂,那些快樂的,人們都願意把他放在人前展示,而那些悲傷的,總是藏在最陰暗的角落裏,不願意示人。
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舔舐傷口。
老人這些天碰見過很多人,從來都是記者一樣的問東問西,搞得他不甚其煩。
這個年輕人似乎不願意問起這些事情,總是在不經意間就讓自己舉得很舒服。
可能他的心裏也有和自己相同的事情吧?
錢小寧說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如果這裏能把窗戶修補一下,過個年應該也不成問題。”
老人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了一絲笑容,爬滿了歲月的傷痕。
打開爐子中間的蓋子,添了一塊炭,爐子裏瞬間就是劈裏啪啦的一頓亂響。
而老人也打開了話匣子。
“有一個女孩,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正是青春好年華,一顆冉冉升起的太陽。
這個小女孩,從小命運多舛,父母相繼離世,和他的爺爺相依為命。
好在,沒娘的孩子天照應,她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可是,兩年前,和同學出去聚會,被人下了套,在KTV裏被村子裏的村長糟蹋了。
於是,她的爺爺就開始了漫漫的上訪路,可是,老人想,如果去找鄉長的話,說不定鄉長和村長有勾結,找縣長的話,說不定縣長和鄉長有勾結,於是,她的爺爺直接找到市長反應情況。
市長告訴他,現在規定不能越級上訪,讓他去找縣長,找到縣長之後,縣長說,你不能越級上訪,你得去找鄉長,找到鄉長之後,鄉長告訴他說,你不能越級上訪,你得去找你們村裏的村長。
於是,他找到了村長,村長給了爺爺兩耳光,還說有本事讓他去上訪。
爺爺實在是氣不過,就打了村長一拳,然後他就被村長打了個半死,村子裏的人也都冷眼旁觀。
然後,爺爺就會被抓緊了進去,蹲了半年的監獄,理由是毆打公職人員。
出來之後,就有人教訓這位爺爺,說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的,非要用暴力去解決?咱們不能走正當的途徑去維護自己的權益嗎?
我們是法製國家啊!”
說到這裏,老人的臉上有淚水滑落下來,但是,已經看不出最初的悲傷。
可能悲傷的時間長了,就會成為一種習慣,帶進生活裏,就成了常態。
錢小明問道:“那位爺爺現在肯定很憤怒吧?而且特別的希望那個村長能得到懲罰?那他的孫女呢?”
“等他坐牢出來之後,孫女已經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於是爺爺走出了農村,輾轉了很多地方,去找的孫女。
可是到目前為止,一點線索都沒有。”
“可以去尋求警察的幫助啊?人隻要失蹤48小時以上,就可以按照失蹤立案了,你說這個爺爺他是不是傻?”
錢小寧把煙頭扔進爐子裏,看著煙頭瞬間化成灰燼。
“他才不傻,是那些警察裝傻充楞,每次都以爺爺神誌不清為由給趕了出來。”
“唉!”
錢小寧歎了口氣。
果然,這個世界上的幸福大同小異,而不幸卻是花樣百出。
錢小寧有理由相信這個故事的主角就是眼前的這位老人,隻不過用故事的形式說了出來。
“這樣吧,爺爺,您看現在馬上就要過年了,你要是實在不想回去的話,就在這裏住下,明個我讓人過來給您收拾一下,也算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等過晚年,我陪您去一趟你們村,去會會那個村長。”
老人什麼都沒說,拿著一根棍子撥弄著爐子下麵的煤灰。
錢小寧笑了笑,覺得差不多了,就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