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新翻了個身,又道:“父親,娘說你腿受傷了,你疼不疼?”南長川輕歎一聲:“難得這孩子一片孝心,居然睡夢之中也還記掛著我的腿傷。”南新道:“父親,我好怕,我要和您一起睡。”
任南長川鐵打的心腸,也不由目中濕潤,點點頭,道:“好孩子,父親陪你一起睡。”仰身躺下,驀地見到手中鋼刀,霍地翻身坐起,暗道:“南長川啊南長川,你差點誤了大事。你有沒有聽過養虎為患?枉你一世英明,險些栽在一個乳臭未幹的孩童手上。此子雖好,可終究不是你的兒子。”心中念轉,南新口中囈語不斷,過了一會兒忽地大喊:“父親救我,父親救我。”南長川嚇了一跳,四下觀看,並無人影,目光又回到床上,顯然南新正坐一個噩夢,身子倦縮成一團,稚嫩的小手牢牢抓著床單。
南長川微聲歎息一聲,望著南新幼稚麵容,搖頭道:“不行,如此行經,豈非禽獸!我真要為此殺了一個如此念我的孩兒?”南長川始終無法下了狠心,終於無奈的轉身而去。
而在南長川離開後不久,另一個黑影悄悄潛入了房間。奶娘聽到窗動聲響,猛然醒轉,爬了起來,小聲嚷嚷道:“怎麼起風了?”奶娘走上一步,猛然發現床前坐著一人,不由怔住。
這人一身黑衣,麵上掛著一麵黑巾,手中鋼刀上鮮血淋漓,而床上已是一片狼藉,血肉模糊,其狀之慘,令人不忍猝睹。奶娘被麵前所見所驚,再想想要張口呼喊時,隻覺得脖間一冷,再沒了知覺。
次日一早,婢女為奶娘與南新送來洗盥水,頓時給眼前慘象嚇得尖叫出聲,房中南新和奶娘已經慘死,而兩人屍體中間遺落著一塊碧玉!百花穀中一時沸騰起來,施子商見了如此慘案,頓時勃然變色。這枚玉佩乃是祖傳寶物,原本一塊,後來大哥施子安將玉佩分做兩半,分別給了愛女和石清風。施子商當時頗覺可惜,是以對兩塊玉佩的裂痕尚有記憶。當下細看,南長川心下不由暗自緊張,若是給他瞧出破綻,難免功虧一簣。
施子商淩厲的目光轉了過來,南長川心中咯噔一下,施子商道:“這個畜牲做下如此人神共憤之事,施子商即使是死,也定將他正了門規,為賢婿報仇雪恨,還請賢婿節哀順變。”
南長川見他真心幫助自己,心中也是頗為感動,悲憤的道:“多謝叔父仗義相助,隻是我腿傷未愈,難以長途跋涉,又不隻他隱居何處,這……”
施子商截住他的話道:“他的下落,我倒是知道一些,賢婿不必多慮,老夫先告辭了。”
南長川拱了拱手,忽地想起一事,說道:“還請叔父手下留情,別傷了他性命,我定要親口問他一句,為何對一個孩子也能這般辣手無情?”
施子商點點頭,臉色更加難看,悵然一聲長歎,揚長而去。
輕風飄過竹林,‘沙沙’的輕響聲時斷時續。
竹樓小舍內,石清風仰躺在床,耳聽著樓外風聲,輾轉難眠。石清風看了一遍又一遍,無疑這短短的信簽,打亂了他平靜的生活。想到癡情處,不自禁的歎了口氣,翻身下床,摘下牆上的碎玉刀出了竹樓,衣帶憑風而舞。
此時,已近午夜,蟲鳴鳥啼聲不絕於耳,左側竹林,右側靜水湖,如詩如畫的境象中夾雜著一個疲憊的身影,石清風徑到湖邊坐下,眼望著水中映月,怔怔的發呆。小時候與師妹一起練功、玩耍的情景,一幕幕的在眼前展現。一隻飛蟲不慎落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波紋。波紋蕩漾開去,待平靜下來,一個清眉秀眸的女子浮現出來,衝他微微一笑,兩隻甜甜的酒窩湧現。石清風微微一震,叫道:“師妹、師妹……”伸出手去,手指碰到水麵,波紋再起,人影碎裂。待細看時,水麵依舊。石清風歎了口氣,正要離去,忽聽得湖邊竹林中‘沙沙’聲響,是腳踏枯葉的聲音。心中頗覺意外,回頭看時,隻見一個黑影自一棵竹子後麵探出頭來。
跟著回頭、轉身、蹲下,一連串的動作竟讓他感到異常的熟悉,這個人是誰?
石清風一個起身,也不見如何做勢,身子已經穩穩的站在竹林之內,沒有一丁點聲響。那人低頭在地上埋了幾個蒺藜毒刺,又起身扳弓一顆竹子,橫向引了過去,看著竹樓的方向搖了搖頭,似乎對竹子彈回的方位不甚滿意。再將竹子引向另一個方位,點點頭,將他綁在另一棵竹子上,削去竹頭,往裏塞了一些東西,想是暗器之類,回過身出了竹林。
石清風暗忖:“瞧他的樣子似是要用機關暗算什麼人?隻是這樣的機關,也未免太簡單了一點吧!難道他這會兒便是要去引敵人上鉤?”猛地衣袂帶風聲響,那個人又躍了回來,腳尖點地,落腳處正是毒蒺藜的方位,石清風吃了一驚:‘他這是要做什麼?’跟著腳尖著地,正踏在兩個毒蒺藜的正中,若是後麵有人追他,跟著一腳踏去,不知毒蒺藜方位,那是非中暗算不可,看到這裏,點了點頭,那人著地後,如踏機簧,嗖的一聲,再次躍起,落腳處卻是竹子彈回丈許前的地方,那人定住腳步,低頭盤算。石清風略微思索,已然明白,想必他要引來的人,輕功要比他高上一籌,如果他此時再向前躍進一步,而後麵的人必是他一步半的距離,那麼就剛好撞上彈回的竹子。心中暗自驚詫:“他這麼粗獷的人,何時也變得這麼工於心計了?”
當下耐不住多年不見重逢後的喜悅,緩步走了上去,叫道:“張大成,可還認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