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宋亦韓講述,喬曉佳得知這幅身體的主人,姓墨名紫雨,原本是城中一家棺材鋪家的小姐。棺材鋪屬於陰陽兩邊的買賣,雖屬於積德行善的行業,但墨老板性格古怪,陰陽怪氣的調調總令人毛骨悚然,所以墨家與鄰裏之間接觸甚少。而墨紫雨的娘,是位貪財如命的精明女人,為保衣食無憂,將年僅十五歲的墨紫雨遠嫁外鄉大戶人家為妻,具體嫁入何處,宋亦韓並不知曉,再之後發生何事更不了解。宋亦韓一直以為墨紫雨過得很好。
宋亦韓宅邸雖不奢華,但也是三進三出的四合院布局,二十二歲的宋亦韓半年前剛娶妻,尚無子嗣,祖孫三代都是讀書人,且從未離開過玉峙城。
如喬曉佳所料,宋亦韓曾請媒婆去墨家提過親,但墨母嫌宋家貧寒斷然拒絕,而墨紫雨與他僅三麵之緣而已,換言之,即便喬曉佳穿越後沒失憶,對宋亦韓的印象也不深。
從宋亦韓對於玉峙王朝的概論中,喬曉佳已大概了解到本朝的管理體製。城中除了文人外、商戶外,壯年男子大多參軍。四十歲後若未戰死沙場便可退役,所以城中百姓多半為中年人,退役後不必考慮生計問題,國家出資供養至終老,而大戶人家的傭人則是由國土淪陷的外鄉人以及一部分“叛”婦組成。
喬曉佳抿了口茶:“如你所講,叛婦都要給官家做奴仆?”
“嗯,終身為奴,就連子嗣也是。”
喬曉佳輕應了聲:“那就沒有想逃跑的嗎?”
“逃?玉峙王朝連年征戰,侵占他國領土無數,往何處逃都會被抓回來,她們身上有不可磨滅的烙印,”宋亦韓無奈一笑,“有時我也感到費解,為何許多女子寧可冒著被烙印處罰還是想外嫁……如你這般未被烙印的並不多。”
喬曉佳緊緊攥住茶杯,腹誹苦笑:她哪有那麼好命,早已被人刻上恥辱之印。
宋亦韓放下茶杯:“你這幾年過得如何?”
“你也看到了,孤兒寡母、居無定所,得過且過吧。”喬曉佳神色淡然,“若宋公子方便的話,幫我尋個差事,我們不能總住在你家。”
聽罷,宋亦韓應了聲,雖說他家不算富裕,但養活一個半個閑人不成問題,隻是墨紫雨母子無名無分的久居必遭人議論。
“你剛回城先住一段,我過幾日去織布坊幫你打聽打聽。”
“謝謝宋公子,但請您對墨無名的身份保密,就說是我弟弟可以嗎?”喬曉佳注視床榻上安睡的墨無名……絕不能讓外人知道這孩子的身份,否則即使養大了還是奴隸命。
“嗯。你先歇著吧,就像到了自家那般不必拘束。”宋亦韓起身時滿口答應,明白她的意思,寡婦門前是非多。
喬曉佳向他拋去感激的目光:“我一定會報答你。”
宋亦韓笑了笑,欲言又止,隨手合上房門而出。喬曉佳走到床邊,注視墨無名天真的睡顏,不禁疲憊地歎口氣,還是當小孩舒坦,整天無憂無慮的多好。
她將墨無名的小手托在手心揉了揉,當翻過他手背時——她發現那隻白嫩嫩的掌心中有一顆黑痣,圓圓的黑痣正巧長在掌心正中央,就像畫上去的那般位置精準。
喬曉佳沒多想,隻感困意襲來,將墨無名抱到床裏側,隨後爬上床會周公去了。
※※※
喬曉佳這一睡就到了次日晌午,一睜眼發現墨無名並不在床上,她激靈一下坐起身,跑出大門時發現墨無名正在院子裏玩,而宋亦韓的母親一邊扇扇子一邊在旁看護。
宋母見喬曉佳傻傻地站在門口,爽朗一笑:“喲,你終於醒啦,孩子哭成那樣都未吵醒你,看來是累壞了吧?”
喬曉佳尷尬地點下頭,別說孩子哭,她一旦睡著,是雷打不動的體質。
墨無名一見娘起了,嘎嘎笑著撲到喬曉佳懷裏:“娘好貪睡吖。”
“咳咳!”喬曉佳捏了墨無名屁股蛋一下,墨無名心領神會,低頭嘟起小嘴:“姐……”
喬曉佳很滿意墨無名的領悟能力,順了順他粉嫩的小臉蛋:“餓了嗎?”
“大娘給墨墨弄飯飯吃了。”墨墨流著口水朝宋母大笑。
宋母似乎很喜歡墨無名,走上前替他擦掉口水:“這小子真可愛,聽亦韓說是你弟弟,我開始以為說笑,但看你不懂帶子之道便認同了,哈哈。”她抬頭看了看喬曉佳,疑惑道,“你是墨掌櫃家的墨小姐嗎?何時多出個弟弟來?”
喬曉佳微微蹙眉,含糊其辭道:“我確實叫墨紫雨沒錯,但肯定不是哪家的大小姐。”
宋母想起宋亦韓曾說過墨紫雨撞壞腦子的事,隨後不再多問:“帶孩子要有十足耐心,不是給口吃的就行,你年紀太小慢慢學吧。”
喬曉佳不以為然地應了聲,能有多難呢,不就是管吃管睡就行了麼?
“您能再幫我帶會兒弟弟嗎?”喬曉佳站起身,“我想出去轉轉。”
“那有何問題,你去忙吧。”宋母領過墨無名,摸了摸他的笑腦瓜,“這孩子挺機靈的,遺傳了墨掌櫃的精明勁兒,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