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鄉人彭寵與劉秀的帝業(1 / 3)

鄉人彭寵與劉秀的帝業

史林漫步

作者:崔建華

項羽的霸業肇始於他的八千江東子弟,劉邦的漢家江山離不開沛縣的蕭、曹故人。不過,有的時候,出於某些原因,鄉黨之間的關係也會變得劍拔弩張,給英雄們的事業帶來不小的麻煩。東漢建國前後,光武帝劉秀與鄉人彭寵的關係就經曆了從政治結盟到兵戎相向的巨大轉變。

我在河北 君在河南

彭寵的家鄉在南陽郡宛縣,父親彭宏在漢哀帝時曾擔任漁陽(治今北京密雲)太守,後因不願阿附王莽,被王氏借故殺害。此事似乎沒有對彭寵的仕途造成太大的困擾,他少年時便擔任南陽郡公職,後來調入長安,在大司空王邑手下做事。地皇三年(22年)十月,南陽郡蔡陽縣的劉秀跟隨長兄劉伯升起兵反抗王莽,3個月後,即更始元年(23年)正月,他們殺死了南陽地方首長和其副手。緊接著,義軍擁立劉聖公為天子,是為更始帝。王莽亂了陣腳,派遣大司空王邑到洛陽,調發百萬大軍,欲撲滅南陽叛亂。彭寵作為大司空屬吏,隨王邑來到洛陽,聽說自己的親弟弟也參加了反莽陣營,擔心受到株連,便遠逃至漁陽郡。那裏畢竟是父親曾經做官的地方,有的老部下看在亡人的情分上,收留了他。

在漁陽,彭寵遇到了同樣出自南陽宛縣的吳漢。吳漢出身貧寒,沒多少文化,也不善言辭,不過,他的身上有一股豪氣,素來喜歡義氣交友。或許因為這一性格特點,縣裏讓他做亭長,負責地方治安。小日子本來過得挺好,誰料有個朋友犯了法,他受到連累,不得不背井離鄉,遠避漁陽。獨在異鄉為異客,對於老鄉彭寵的到來,吳漢當然是十分高興的,更何況他們都是戴罪之身,處於相同的境遇中。好在命運很快便出現了轉機,就在彭寵逃亡後沒幾天,更始元年六月,更始政權在劉秀的主持下,取得了昆陽之戰的勝利。又過了3個月,王莽被亂兵殺死於長安。此時的更始帝方才敢從南陽宛縣移駕洛陽,派出多路使者,招降王莽政權封拜的地方官。派往漁陽的使者為韓鴻,也是南陽人。他與彭寵、吳漢相見甚歡,拜彭寵作漁陽太守,吳漢為該郡下轄的安樂縣令。直到此時,二人與光武帝劉秀的人生道路似乎並未發生過交集。

彭寵逃亡的那幾個月,劉秀的處境也不佳。他和長兄劉伯升起兵反莽之前,由於大饑荒,南陽郡的南緣地帶已存在平林兵、下江兵、新市兵等綠林軍分支。劉氏兄弟正是依靠與這些武裝的聯合,從王莽政權手中奪得南陽。然而,棘手的問題很快浮出水麵。為統一號令,反莽力量需要擁立一位皇帝,有的人認為劉伯升是劉姓宗室,且很有才幹,是皇帝的絕佳人選。但草莽英雄們不這麼看,他們覺得自身力量比劉氏兄弟強大,有什麼理由非要聽命於劉伯升?再說劉伯升號召力強,他若做了皇帝,必會削弱他們的權力,這豈能甘心?當時劉聖公在平林兵中,綠林眾將領盤算,既然劉氏複興是人心所向,那我們何不擁戴劉聖公為帝,此人懦弱,易於駕馭,於是便有了更始帝。劉秀取得昆陽大捷後,劉氏兄弟的威名空前高漲,這看似好事,卻也應了功高震主的老話。更始帝及綠林諸將越發感覺到劉伯升對他們構成嚴重威脅,遂將其殺害。征戰在外的劉秀得知長兄的凶信,自知處境危險,驚懼不已,火速從前線趕回,一再向更始帝請罪,絲毫未提自己在昆陽立下的大功。盡管他心裏很難過,好多個夜晚,因為想念長兄而淚濕枕巾,但在公眾場合,劉秀像沒事人似的,言笑自若。劉秀這麼做,不但保住了身家性命,甚至使更始帝也覺得殺害劉伯升這件事確實有些過分。為安撫劉秀,他拜劉秀為破虜大將軍,封為武信侯。

劉秀北征 王郎作亂

更始帝移駕洛陽後,派出韓鴻等使者到各地招降,但使者的職務級別較低,政治影響力有限。像河北這樣廣闊的區域,沒有一個重量級人物來壓陣,是難以鞏固的。更始帝多次有意派劉秀前往河北,怎奈諸將戒心甚重,擔心劉秀一旦北渡黃河,便會脫離更始政權的控製,紛紛勸阻更始帝。劉秀不得遠走高飛,正愁悶間,屬下的馮異提醒道:“左丞相曹竟和他的兒子曹詡,都是更始身邊的紅人,何不跟這對父子好好處一處?”這一招果然靈驗,在曹詡的運作下,更始帝任命劉秀為大司馬,渡河鎮撫幽、冀二州,所到之處,可以全權廢置官吏。

劉秀行至邯鄲,劉林來見。此人與劉秀同為漢景帝後裔:景帝之子劉發受封為長沙王,數代之後有劉秀;景帝另一子劉彭祖被封為趙王,數代之後生劉林。劉林喜歡神神叨叨的,結交的朋友都不大安分。其中有個叫王郎的,膽子格外大,利用民間對長安宮廷內的八卦傳言,謊稱自己的母親曾在漢成帝後宮中唱歌,有一天突然倒地不起,黃氣罩身,遂有身孕,生下了他,取名為子輿。皇後趙飛燕無子,妒火中燒,要殺他。母親將他與別人家的小孩調了包,這才幸免於難。長到12歲,宮中任職的李曼卿帶他出宮,周遊天下,最後在邯鄲落腳。說來奇怪,劉林作為根正苗紅的宗室成員,反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冒牌宗室迷了心竅,與其私交甚密。適逢活動於齊魯地區的赤眉軍打算西渡黃河,進入冀州,邯鄲一帶的民眾中湧動著恐慌情緒,劉林意欲趁此良機,擁立王郎為帝。不過,劉秀的到來,延緩了這一計劃。

在邯鄲,劉林對劉秀說:“赤眉軍現在正集結於黃河以東,隻要我們扒開河堤,就可以讓百萬赤眉軍化為魚鱉。”此計過於毒辣,沒有被采納。劉秀可能沒有覺察到邯鄲城內的陰謀,很快離開邯鄲北行,繼續鎮撫河北的行程。劉秀剛走,劉林便成其前計,於更始元年十二月立王郎為天子,以邯鄲為都。劉秀得知身後起火,決定前往涿郡薊縣(在今北京城區),暫避勢頭正勁的王郎。路上有一年輕人投奔帳下,此人乃上穀(治今河北懷來)太守耿況之子耿弇。由於父親的官職是王莽政權所拜,耿弇原本是要去朝見更始帝,求得新政權對父親職務的認可。出發後趕上王郎稱帝,他的兩位隨從聽信流言,認為王郎是漢成帝的兒子,代表漢家正統,既然要去認新主子,還有比邯鄲的天子更合適的嗎?耿弇不同意,兩位隨從旋即離他而去。前路漫漫,孤寂的耿弇難以獨自成行,心想劉秀既然是更始帝派出鎮撫河北的,自然可以代表更始政權,遂來見劉秀,一同進入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