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跑出房間，就碰到一臉焦急的邁克，他看見我的樣子，唬了一跳忙問我出了什麼事？
“麗華，她，出事了，快把電話給我。”
他遞給我手機，我撥出了胡飛的號碼，很快就通了：“快來，我是可兒，麗華出事了，快來，快點！”
那間房門半掩著，我幾乎不敢再次踏入，邁克毫不遲疑推開房門，我尖叫了一聲，麗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角一灘血跡，兩眼圓瞪。
邁克撲過去抱起麗華，輕輕拍打她的臉，又叫了她幾聲，她完全沒有反應，邁克合上她的眼皮，對著我的眼睛說：“她，死了。”
他用那種眼神盯著我，仿佛是在指責，是我殺死了麗華。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沒有,殺死她!”我喃喃自語，淚流滿麵。
邁克放下麗華，他沒有靠近我，仿佛我是洪水野獸一般。
“發生了什麼？她剛剛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掩住臉，斷斷續續地**著。
“我，不知道，不知道，她咳得很厲害，我拿了藥給她吃，我也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我尖叫起來，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釋放心中的恐懼和彷徨。
房門又被撞開，胡飛飛奔而入，直接衝向麗華，他抱起麗華俯下聽她的心跳，又翻開她的眼皮，良久才說：“她死了，可兒，你的姐姐死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任憑邁克如何安慰，我都停不下來，麗華死掉了？她竟然死掉了？就這樣死掉了？這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也離我而去了，我環顧四周，眼神分散。
臉上猛得一記疼痛，已挨了邁克一記耳光，他打得很凶，我的耳朵裏嗡嗡直響。我直愣愣地看著他，幾乎不明白他為什麼打我。
“夠了，她已經死掉了，你還不明白？”他厲聲道。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嚴厲的邁克，雙眼一黑人已失去意識。
一連半個月都飄著蒙蒙細雨，秋雨中的荔園一派蕭瑟景象，我始終不能相信麗華已經死了的事實，那麼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的她竟然會這樣輕易地死掉，我不敢相信。
雨中的夕顏花脆弱而單薄，隨時會凋落的樣子，我不忍再看。
“小姐，進屋吧，雨下大了，你才好點，不能再病了，明天還是大小姐入土為安的日子。”阿玉勸我，她這幾天衰老了幾年，眼角也耷拉了。
那麼，這是真得了，麗華確實已經離開了這個人世，那麼好強的一個人，竟然就這樣離去。
“人真是脆弱，你說是嗎？”
“這世上最狠的是人，最可憐的也是人，小姐，看開點吧，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還得繼續。”
我抱住阿玉：“現在，除了你我再沒有親人了。”
“瞎說，還有麥家二少爺，你們可是夫妻啊，小姐。”
“夫妻？那場鬧劇也算？從法律上我和他根本沒有任何關係。”我和邁克並沒有正式注冊，從法律角度上講我們確實不算夫妻。
“小姐你真是傻，那麼多人都參加了你們的婚禮，而且，而且你們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你是他的人了，這就是貨真價實的夫妻。再說，你也不想惹得大小姐在下麵也不安心呀，她可是全心全意希望你能嫁進麥家。”
仿佛一陳莫名的風刮入，我冷得打了個寒噤，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盡頭，我望向天邊，麗華，此時此刻你在何處？你還好嗎？第二天雨下得更大，麗華生前留下話，不要墓地，直接將她的骨灰撒入大海。詭異的是，沒有親屬對這個遺願提出異議，我、麥先生、麥太，麗華生前最親近的人都沒有提出反對；隻有一個人堅決不同意，是阿玉。她哭得泣不成聲，說人身後要是不能入土，那麼人的靈魂也會找不到歸處，隻能永世在外麵飄零。大小姐生前就夠可憐了，她不能讓大小姐身後還落得這種悲慘下場。阿玉不依不饒鬧了兩天，我沒有表態，麥太更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還是麥先生發了話，就在海邊找一塊淨地做為墓地，也算兩全其美。麵對麗華的墓，我不是不慚愧的。麥先生站在首位，我立於他身後，排在第二位，對於麗華，我和他就是她最親的人。墓碑上“吾妻麗華”是麥先生親手所書，他可曾哭過，我不知道，起碼此時從他的臉上找不到絲毫哭過的痕跡。我們身後黑壓壓一群人，一張張熟悉的麵孔，都是我和邁克那場婚禮鬧劇的目擊者。現在，他們又將目睹麗華的葬禮。海風卷著浪花，幾隻孤傲的海燕從空處俯衝而下，又貼著岩石峭壁直衝向天空，陳文念的祭文已近結尾，諷刺的是他剛主持完一場婚禮，緊隨而來就是一場葬禮。“願你的靈魂在天堂能獲得永世平安！”陳文閉上眼在胸前劃十字，他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他沒有哭，可鏡片下的麵部肌肉一直在隱隱抽搐，他一定想到了媽媽的葬禮，十年前就是他領回媽媽的遺體。我記得當時他隻說了一句話：“美齡總算很幸運，能選擇注射，你看她，一點都沒有變，跟活著時一模一樣，還是那麼好看。”僅僅十年，K的母女雙亡，這對於他一定是重創。我走到他的麵前，拍拍他的手算是安慰。“可兒，現在K隻有你了。”他說。邁克走過來摟住我的肩頭，說：“陳叔，有我在可兒身邊，你可以放心。”陳文用複雜的眼神看了我們一眼後離開。“你出現得很及時。”“當然，我們是夫妻，無論何時我們都當是一體的。”“可惜，從法律角度來看，我跟你並無任何關係。”邁克的手插進我的十指，在旁人眼中，我們一定是一對沉浸於新婚燕爾的小夫妻，即使在麗華的葬禮上，也難免情不自禁。我唇角含了最最得體的淺笑，在他耳邊低語：“麗華死了，K隻剩下我一個繼承者，你們的計劃落空，我會掌控K，它終於落在我手中了。”邁克臉上陰晴難定，他看向立於懸崖峭壁的麥太，他在向她求助，我輕輕吻了一下那完美無缺的臉孔。“再見了，邁克，回去時我就不和你同一輛車了。你是我所遇到的最英俊的人，可惜，如果你不是你，而是一個普通人，那麼，”我想起“Angel”的朱紅大門，這段日子我去過好幾次，每次都吃了閉門羹，朱紅大門緊鎖，還是旁邊的小販告訴我，早在半年前“Angel”就關門了，是突檢查出問題被有關部門勒令關門停業整改。我細想了一下，那正好是在我最後一次光顧“Angel”之後。“你還沒有說完？”“噢，對不起，我忘了想說什麼。對了，那枚戒指我就不退給你，反正那也是屬於麗華的，是K的傳家寶，我會保存好，也算是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