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羅娘一提醒,姑娘們也都發現,頓時驚訝,不由自主地盯著地圖。
要知道按小莫所言,這地方位於皇宮附近,地段甚好,寸土寸金,按理說不應該有空餘才是。
小莫抬頭一看,不禁一怔,臉色忽變,神態蕭索。
連紅塵的神情也略有不對。
羅娘她們慣會察言觀色,一見如此,就都收了聲,閉嘴不言,再不願多問。
紅塵沉默了片刻,卻笑起來:“沒什麼不能說,朝廷還真能管住老百姓的嘴巴不成……這裏是林府。”
小莫低下頭,麵上隱隱露出幾分複雜。
“就是開國三王之一的辟疆王,林通則,林老王爺的府邸,老王爺輔佐太祖起兵,林家也是世代忠良,奈何當年天狼山一役,他老人家輕敵戰敗,被俘身亡,九個兒女也都死在戰場上,還連累三軍陷入埋伏,全軍覆沒,光是京城死傷的王孫子弟就有不下百人。當時滿京城掛起白幡,家家戶戶哭聲不絕,陛下也大怒,雖然因為林家上下都已經慘死,所以沒有株連族人,卻撤回丹書鐵券,廢除了爵位,從此對林家不聞不問。”
“京城好些權貴,當時都送了自家的兒郎去混軍功,沒成想損傷慘重,因此也深恨林家,鬧到後來,林家的孤老寡婦一出門便麵臨人人喊打的局麵,早就沉寂多年。”
紅塵歎了口氣,敲了敲白板,“我說的這些,因為是朝廷說的,所以大家也就這麼相信,至於林王爺一生戰無不勝,連敵人都說他是林無敵,見了林家的軍旗無不退避三舍,怎麼就莫名其妙地犯下貪功冒進的愚蠢錯誤,那就誰也不清楚了。
羅娘她們都聽得出,紅塵小姐說這話帶了點兒諷刺味,諷刺的是朝廷。
她們本是纖纖弱女,聽這話該麵無人色才對,隻是吃了那麼多苦,性子都軸,既然是自家恩人,那即便說些‘大逆不道’的言語也無所謂了。
房裏一時靜寂。
“吃飯!”
紅塵一拍桌子,蹭一下站起身,聽了半天課,她都餓得肚子裏咕嚕嚕。
姑娘們一改初來時那副謹慎小心的模樣,一去飯堂就團團圍坐,端端正正,姿勢優雅,動作迅速地往嘴裏填各種美食。
大家飯量都翻三倍,沒辦法,每天活動量太大,不多吃的話,根本頂不住。
吃著吃著,阿嚴居然掉了兩滴眼淚,羅娘哭笑不得,拿帕子給她擦了擦臉。
“……我就是有點兒怕!”
怕現在的日子是在做夢,一轉眼就沒了。
羅娘怔了怔——有時候她想,她們現在得到解脫,雖還不知前路如何,可哪怕脫籍不成,就這般跟著紅塵小姐過現在的日子,也是極好,卻免不了午夜夢回,惦記那些還飽受折磨的姐妹們。
猛地搖了搖頭,羅娘夾了筷子菜塞給阿嚴,她們不能再多給紅塵小姐添麻煩。
吃了飯,羅娘一夥兒姑娘繼續去找小莫聽些八卦故事,也算休息休息,紅塵就鑽書房,自己去溫功課去。
她打定主意要考一回最終考核,那可不是容易過的,即便想靠玉玨空間幫忙作弊,那些大能們也好奇,摩拳擦掌等著看題目,也得差不多才成,真要太沒水平,讓人家先生一眼就看出來,絕對是過不了關。
她們窩家裏認認真真學習,從茶館鬧事鬧了半天的那位陸公子,陸晉,一連好幾日,心裏還惦記著這事兒,老不痛快!
杞縣的酒樓有好幾家還不錯。
陸晉這人家裏做茶葉生意,他本人卻不大愛品茶,還是喜歡喝酒。
沒什麼地方找熱鬧看,他就叫上家裏兩個族弟,直奔酒樓要了兩壺酒。
“真******丟人現眼!”剛喝了兩杯酒,陸晉又想起自己受辱的事,氣哼哼地嘀咕,“就是在眼下這小破地方,人生地不熟,要換了咱們錦城,非錘死她不可!”
他那族弟聽這故事都聽了好幾遍,不過到不嫌煩,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低聲道:“晉哥,其實人家還說對了一點兒,你不就是沒成親,家裏就有個女兒,我那大侄女剛滿三個月吧。”
陸晉皺眉,他當初聽見這一句,也嚇了一跳,不過——“肯定是胡蒙的,沒準兒老陳告訴過她什麼。”
“也是。”
他們商戶人家規矩不嚴,又不像書香門第,嫡子出生前不會允許有庶子,家裏不規矩的,可能正妻進門就是好幾個孩子的娘,誰知道那女人是不是胡亂蒙了一句。
陸晉想起她說自己爹死娘改嫁,更是氣得連飯都吃不下去。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得教訓教訓那個死妮子!”
輕輕敲了敲酒杯,他絞盡腦汁努力想,問題是陸晉平日裏最多就是遛鳥逗狗,看看美人,美人還真敢看,家裏管得不算嚴,他娘卻特別會哭,一哭他就頭痛,他爹更頭痛,實在不敢出去偷腥,如今在外地,更不知道能使什麼厲害手段了。
正琢磨,就聽旁邊的店小二抬高了聲音:“怎麼不是真的,雲家酒館的掌櫃和我們掌櫃那是經常來往,他家鬧鬼怪,讓小姐給除了的事兒,我可是親眼所見。茶館兒那位紅塵小姐絕對是高人,精通六爻八卦,能降妖伏魔,沒看見嘛,京城來的那大人物麵對她時也畢恭畢敬的,上次我替掌櫃過蒼青山去臨縣,還見著師公子給她送禮來著,好大一車,全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人家要不是高人,師公子能那麼巴結麼?”
陸晉皺眉,把桌上的酒壺一摔,哼了聲:“裝神弄鬼,小二,你別在這兒忽悠人,剛才那什麼叫紅塵的還給我算了一卦,說我要家破人亡,準什麼準,我們陸家在錦城那也是大戶,生意做得好好的,說破家就破家!”
小二瞅了他一眼,嘴裏沒說,心裏到有點兒擔心這位會不會付不起賬吃白食。
酒樓裏的客人都閑著無聊,你一句我一句,有信的有不信的,還有純粹站在一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氣氛熱烈,陸晉是確定紅塵算得不準,跟人家爭得臉紅脖子粗,正鬧騰,外麵一陣馬蹄聲,蹬蹬蹬有人登樓。
上來的是個麵色微黑,一嘴小胡子的管事,風塵仆仆,四下張望兩眼,一看到陸晉就撲過來拽住他的手拉著走:“大少爺快和我走!”
陸晉讓拉得一踉蹌。
他那族弟連忙結了賬也跟著下去。
下了樓,上了自家的馬車,那管事才嚎啕大哭:“大少爺,家裏出事兒了,咱們老爺大約要惹上官非,怕是可能有抄家滅族之禍,夫人交代,你就別回去,趕緊拿上銀子去你小舅舅那兒躲躲,萬一咱家躲不過這一劫,你好歹,好歹留一條命!”
管事哭得撕心裂肺,陸晉被嚇得腿發軟。
“什麼官非?我爹一向和善,怎麼會惹上禍事?”
管事顯然乃主家信任之人,知道始末,歎道:“總之是大難臨頭了,宮中的貴人喝了進貢上去的玉露茶,卻不小心中了毒,萬歲爺大怒,下令徹查,這都牽連了幾百人,咱們老爺今年也涉及了內廷的買賣,一準兒是逃不了!”
陸晉撲通一聲坐倒在墊子上,半晌說不出話。
他那族弟此時也忍不住心虛,戳了戳他的胳膊:“哥,你記得那位紅塵小姐跟你說的吧,我剛才沒告訴你,怕你不信,杞縣東邊賣包子的劉大娘,前幾日多給了那位小姐兩個大包子,人家就提點了她一句,說她回家的時候,從西邊走別往東邊走,要不然有血光之災,結果劉大娘給忘了,走到半截兒才想起來,結果讓花盆砸破了腦袋,若不是她想起人家提醒的話,走慢了兩步,恐怕還得砸得更嚴重。”
“劉大娘因為這個,逢人便說那位小姐是高人,瞧著真不像是妄言。”
聽族弟這麼一說,陸晉更害怕,激靈一下,打了個冷顫。
“不,不可能,一定……是湊巧!”
一扭頭,站起身咬牙,“我爹活得好好的,她還說什麼我爹死了娘改嫁,什麼玩意兒!”
管事登時一呆,滿臉愕然。
那族弟皺了皺眉:“這到也是,不過,聽說紅塵小姐的確挺靈的,沒準兒人家不是說現在,說的是以後……”
話音未落,那管事一把抓住陸晉,追問道:“少爺找人算卦了?到底回事!”
看他滿臉急迫,陸晉還是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當然,沒敢說自己爬牆頭,也沒好意思說自己讓打了,就含混不清地混過去。
管家聽到半截,已是臉色急變,抓住他的胳膊,厲聲道:“少爺說的人在哪兒?”
“怎麼?”
陸晉看他麵色不正常,心中不覺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總之先跟我去,看看高人有沒有破解之道。”管事支吾半天,還是沒說什麼。
容不得少爺使性子,管事是一路催促,拚了命地往蒼青山的茶館趕。
緊趕慢趕,到了茶館,卻是根本找不著人家主人。
小貓和小狸挺客氣,做生意的,和氣生財,即便陸晉隨意爬牆頭偷窺,不是個好東西,他們也沒動手轟走人,不過,想見主子那萬萬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