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過五月,這天就開始下雨。
連續幾場大雨過後,天氣不光不轉涼爽,到還顯得更悶熱了點兒。
紅塵左邊抱著隻小老虎,右邊摟著隻小豹子,坐在涼亭中,觀賞外麵細密的雨簾。
雨珠打在花木之上,刷刷的聲音到比奏樂聲更悅耳。
薛柏橋趴在石桌上,盯著托盤裏最後剩下的兩塊兒奶糕,吞了吞口水,還是打算留下來等會兒再吃。
小貓和小狸披著蓑衣,冒著雨清理花園的淤泥,一邊清,一邊瞪了薛家小侯爺一眼。
“他一個大男人,老往咱們小姐身邊湊算什麼事兒?不是說他家裏打算給他定親了?”
前陣子薛柏橋剛在茶館裏跟人顯擺,說他家給他挑選未來媳婦,候選人排了三排,個頂個都是名門千金,一個馬上要定親的男人,見天的往後院溜達,真不像話。
“哎,阿塵怎麼不說話,王員外那事兒,你聽說了沒?”薛柏橋神神秘秘地蹭過去,低聲問,“姓林的還不跟我說,不跟我講,我就沒消息來源了?太小瞧人。”
紅塵把小老虎抱起來,嚇得薛柏橋退後,才道:“這事兒眾說紛紜,我也不知道始末呢。”
衙門那邊本來追查王員外的下落,是為了救他,畢竟在那幫子下人口中,他們家員外被人給綁架了,問題是,人沒找著,卻查出一點兒很不妙的消息。
那位慈眉善目的大善人,王員外,在他們杞縣定居之前,竟然是江北赫赫有名的綠林悍匪,身上背著不知道多少條人命,朝廷通緝也通緝了十多年。
說是隱姓埋名,金盆洗手,在他們這兒隱居了,其實手底下還做著好幾樁買賣,不過他現在到不幹殺人越貨的活,改成拐賣人口,聽說更賺錢也更安全,他手下要人有人,要消息有消息,做這等無本買賣再合適不過。
紅塵聽了這消息也木然,當年她可是對王員外好感暴崩的,這輩子回來第一個念頭,要是在蔣家活不下去,她就真把自己賣給王家五年,當個廚娘也能養活自個兒!
“這麼看來,羅娘她們會被關在地宮裏,大約和王員外脫不了幹係。”
薛柏橋眨了眨眼,很篤定地道。
紅塵也覺得大有可能,不過她問了,那些姑娘什麼都不知道,她們從沒有見過王員外,每次被帶出去和帶回來,都昏昏沉沉,能見的人也有限。
那就不去多想,等王員外落網再去追根尋底也不嫌遲。
雖然想起來一臉淚,羅娘她們也是真淒慘,估計每個人都有滿腔怨恨,可人都得向前看,好不容易有如此美好的生活,怎麼可能因為點兒還不知靠譜不靠譜的消息,就把全副精力耗費在那兒。
“小姐,八寶兔該出鍋了,您是現在吃,還是等飯點兒?”小貓吞了吞口水,高聲喊道。
“現在吃,現在吃。”
薛柏橋蹭一下躥起來就往外衝,連雨水也顧不上,他最近膩在茶館不肯走,純粹是嘴饞鬧的。
紅塵新得了好些調味料,除了一部分做種子種了下去,剩下的就都想嚐嚐。
這些調味料可不簡單,雖說不是每一個都能和正經的靈米相提並論,卻也是靈氣滋養改進,一鍋菜中隻加一點兒,那滋味就鮮美的讓人恨不得連舌頭一起吞進肚子。
自從新菜色出爐,小狸還好,能克製得住,小貓都肥了一大圈兒,小肚子也鼓起來。
雖然前院和後院有一座高牆阻攔,奈何美食的氣味是隨風散,飄過院門,鑽入書房,鬧得那幫書生一到中午就往牆根兒底下溜達。
闌珊書院一周姓老先生,就忍不住揪斷了幾根白胡須:“當年家裏窮,天天野菜粥吃著,也吃習慣了,沒覺得瞅見人家吃肉不能忍,後來到了書院,偶爾聽那幫子人嘮叨,哪個酒樓的哪道菜特別地道,結果去一嚐,到覺得和家裏婆娘做的沒什麼區別,我就納悶,同樣一道烤雞,都差不多,他們的舌頭怎麼就嚐出哪個好吃,哪個不好吃?”
老先生唉聲歎氣半天,“今天聞見這種味,我才算明白,是真有那種隻憑香氣就讓人饑腸轆轆的。”
別的客人就是聞著好,可臉皮不夠厚,總不至於真去討食吃,大不了自己多帶幾張餅,就著香味填填肚子。
薛柏橋可不管那一套,他這張臉皮以前就厚,哪個紈絝子弟不會白吃白喝?愣是專門挑飯點兒過來,連吃帶拿,一點兒都不客氣。
紅塵估量他拿回去的美食,到有一半能進自家師兄的肚子,也不算落到外人嘴裏,也就稍稍縱容。
薛柏橋卻是最會看人臉色,最懂什麼叫蹬鼻子上臉,她這兒稍一縱容,對方就不隻是飯點過來混混,連平常的點心也不放過。
小貓早就習慣,隻笑了笑,看主子點頭,就去廚房找曲三娘,把新出鍋的美食奉上。
主要是薛柏橋太聒噪,堵住他的嘴,大家還能得點兒清閑。
三日後,纏綿多日的細雨終於停了。
雨後初晴,天色蔚藍,趁著書院還在放假中,紅塵就換了身衣服,打算去縣城古廟附近逛逛,看能不能找到幾樣好法器。
她本還想不到這一茬,是洪文賓那一雙父母整日偷偷摸摸地在茶館附近溜達,雖不敢登門打擾,可老兩口都要六十歲的人,天天頂風冒雨的過來,也讓人心裏難受。
紅塵麵上穩重,其實當年也是個性情剛烈衝動的姑娘,做事更願意憑直覺,不願意細細思忖,後來嫁了王越是沒法子。
王家那一攤子爛事,換了任何一個人嫁進門都要把自己磨成個仔細的性子,一家人都講究排場,偏偏隻是個落魄小家族,沒什麼錢,長輩也無見識,紅塵也隻好花力氣調教男人,照顧婆婆,大事小事一肩挑。
如今她又回到少女時代,自由自在,身無負累,願意一展所長,幫自己的對頭一把,不為名也不為利,就為自個兒高興,又有什麼不可以?
小莫反正沒說不可以,自己駕著馬車帶紅塵上街去,便是不為什麼風水局,什麼法器,單單去逛街放鬆放鬆,也挺好的,為了考核折騰了這麼長時間,現在塵埃落定,總要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