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縣古廟原來是一座月老廟,香火鼎盛,後來戰亂頻頻,月老廟也傾頹,到是房子還好,不知是不是真有神靈保佑,還是亂兵們見到廟宇也多留幾分餘地,百餘年過去,寺廟的紅磚瓦帶著古老的韻味堅持到了現在。
周圍慢慢變成繁華的街,不少商戶在此落地生根,杞縣的人口漸漸多了,老百姓們仿佛很有默契,誰也沒動這座廟,似乎從祖輩上就沒人想過要把它推平了重新蓋,後來也就習慣了,如今月老廟的香火到有鼎盛起來,連街也直接就叫古廟街。
街上商鋪很多,也有幾個賣風水法器的,當年紅塵還在蔣家,她蔣爹爹去縣城給人家打造鐵器就是在這條街上,她也經常往來,當時經常能看見有人在商鋪裏頭討價還價。
小莫駕著車,到了街口,就把車馬擱在車行,給了人家夥計一把銅錢,讓人家給照顧著。
那個小夥計登時樂得牙花子都露出來。
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紅塵也沒急著去尋找,先給自己買了兩塊兒棉布兒。
她家小老虎和小豹子都很好,皮毛厚重,就是平安最近老是掉毛,一把一把的掉,背脊上都禿了一塊兒,她看過,到不像是得了皮膚病,應該沒有大礙。
隻是平安那小東西還很愛漂亮,自從身上的毛開始亂掉,就總鑽到自己的窩裏不肯出來,整日可憐巴巴的,紅塵想著給它做兩身漂亮衣服穿穿,說不定能心情開朗些。
又挑了幾樣頭花,還去銀樓打了二十六個胸牌,全是花瓣形狀,素色的,隻繪製一些波浪的紋路。
紅塵自己畫的樣子,很別致。
還是羅娘那日忽然說起,前些年,她們有一批姐妹逃走了,雖然是好事兒,卻不知道很多年以後,再見到還能不能認出彼此,大家在這種暗無天地的地方,誰都不肯正眼看人,明明相依為命很長時間,鬧到最後對麵不相識,何等可悲!
她們這樣的經曆,本就是不願意提起的傷疤,想必寧願是忘了的,可曾經互相取暖的姐妹都不記得,未免令人惆悵。
“要是能有個隻有自己人認識的標記就好了。”
羅娘無意間感歎了回,紅塵就忽然想著,雖然晚了些,不過做個精致的胸牌讓大家戴一戴,感覺好像不錯。
就像夏家,內門弟子人人一支黃銅製作的哨子,都是精雕細琢出來的,光是花費的人力就得值個七八兩銀子,貴是貴了些,可帶來的好處都不在明麵上。
無論多酷烈的戰爭,夏家內門弟子多年來無一背叛,到是出了幾個長老投敵的事故。
“哇……”
從銀樓走出來,紅塵一抬頭,就看見小莫立在石階上,側著頭,柔聲細語地說著什麼,旁邊地上坐著個小姑娘,正嚎啕大哭。
“別哭,別哭,你看看,哥哥不是鬼。”
那小姑娘抽抽搭搭,打了個哆嗦。
小莫的聲音就更柔和了些,小聲道:“因為哥哥長得太好看,害怕有壞人要捉了哥哥走,這才把臉抓破,變得可怕點兒,正好能嚇唬那些凶巴巴的壞人,小妹妹你不是壞人對不對?不是壞人就不用怕。”
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好聽,紅塵每次聽,都忍不住心尖上酸麻麻的,更別說這麼個四五歲的小女生,被忽悠得放下胳膊,偷偷摸摸抬頭,對上小莫那完美無瑕的半張臉,也不怕了,從地上爬起來,稚聲稚氣地道:“我娘娘說,我也好漂亮,壞人會不會來捉我?”
小姑娘很委屈地低下頭,“我不想劃花了臉呢!”
小莫就笑了,伸手把小姑娘拉起來,給她撫平衣角,又拿了帕子給她擦了擦臉。
紅塵不覺一笑。
當日在地宮,他也是這麼溫柔,可離開之後,卻變得十分冷漠,在茶館裏,他經常一個人坐著發呆,要不然也是一個人掃地擦桌子,無聲無息。
薛柏橋是招貓逗狗的性子,卻從不敢單獨和他說話,有一次還偷偷與紅塵說,小莫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死氣,看見他,就像寒冬臘月在雪山上凍了一宿,渾身冰涼。
羅娘她們嗤之以鼻,隻當薛小侯爺胡說八道,小莫多熱心腸,可是個大好人。
紅塵到覺得,薛柏橋這隻小動物,直覺挺準的,連她麵對小莫,也感覺這人和自家青鋒氣息類似,偏偏這人憐貧惜弱,對於弱小,總有幾分慈悲心腸。
“小姐!”
小莫正說話,人群裏擠出個穿著粉紅色綢裙的女人,一把撈住那小姑娘,就給抱了起來,乍一抬頭,登時臉色雪白,嘴唇發青,卻還很忠心地摟緊了懷裏的小姐,吼道,“你,你什麼人,我家大小姐乃是厲王新選的側妃,你若是圖謀不軌,我,我……”
她的話音未落,小莫的神色立時就發木,垂眸低頭,轉身走到紅塵身邊,扶著她下台階,“走吧,不是要買東西?”
紅塵一笑,就順著他的牽引慢慢走過去,那丫鬟似乎是真怕得厲害,摟著懷裏的小姑娘一轉眼就溜進人群沒了蹤影,到是小莫,追著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目中隱約竟流露出幾分寒光。
“厲王?他到選了個好字!”
紅塵一怔,忽然發現小莫竟似和那位九殿下有些仇怨,這可不是好事,厲王將來是要做皇帝的人……
“哎喲,客官,想買點兒什麼?小店什麼法器都有,瞧瞧,看咱這寶葫蘆,您掛兩個在床頭,保證您多子多孫!”
小莫:“……”紅塵才十四歲,又沒盤發,一看就是待字閨中的小女兒,要什麼寶葫蘆!
那夥計也是說順了嘴兒,回過神訕訕小抽了自己一巴掌,“對不住,您肯定不需要這個,這邊看,都是好東西!”
紅塵也不介意,掃了一眼,貨架上果然五花八門,左邊一堆巴掌大小的葫蘆,大部分是原色,有的還上了些顏色,大紅的,十分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