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
剛準備讓夥計包起來。二樓的樓梯上便下來一人,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他身上隻穿了普普通通的儒衫,外麵罩著的也僅是尋常灰褐色的兔皮鬥篷,用一根兩指寬的藍色發帶束發。麵帶微笑,一身書卷氣。眉目清秀,目光很明亮,那種亮,就和雨後初晴的空一樣。他緩步下樓,舉止高雅,每一步都顯得貴氣十足。
夏世傑想——這種感覺。他上一次跟著父親麵見齊王時,好像也感受過。但怎麼看,齊王也稍嫌做作,不如這位自然。
隨即忍不住撇了撇嘴,一書生,怎能與龍子鳳孫相提並論!
隻是此人有些麵熟,眉目似曾相識,可他想了半,也想不出曾經在哪兒見過。
一眨眼的工夫,那少年下樓,喬靈均已經和對方攀談上,聽著似乎在選禮物。
“……以前我年紀,沒什麼錢,老師過生日我都是送自己的文章,要不然就講故事給她聽,今年我自己賺到錢了,想買貴重一點兒的,樓上的好歸好,太貴了,花費的銀錢都能在京城置辦一套宅院,我要回去,老師肯定不高興。”
那少年聲音柔和,言語真誠。
“金青,你子偷跑?好去蝶樓一起喝酒的。”
才了兩句話,門外又來一人,正是薛柏橋,薛侯爺。
“喲,夏兄也在?”
那種饒舌的叫法,真讓人別扭。
夏世傑皺了皺眉,還是客客氣氣地見禮,就算和薛柏橋相看兩相厭,人家也是侯爺,絕對不能太失禮,可給妹子挑選禮物的好心情是沒了,隨意挑揀了金簪,就拉著喬靈均告辭,臨走不知怎的又回了下頭,隻看見金青和薛柏橋並肩而立,言談舉止十分隨意親昵。
對了,也是夏紅塵的生日,要不要送些什麼。
這個念頭在他腦子裏一轉,隨即散去,家裏賓客盈門,阿嬋的生日來的人極多,父母都忙,怕招待不好,他必須去給阿嬋撐門麵,還有家學中的師兄弟姐妹,總要人冉場,若來的人不夠多,阿嬋怕是要不開心的。
夏世傑很清楚,在整個夏家,阿嬋最重視的到是家學,在家學裏大多是同齡人,同出一門,便是然同盟。
夏蟬的生日十分熱鬧。
師風舉目四顧,所有下人都為這個忙碌,準備瓜果蔬菜,廚房也要有新鮮的菜色,邀請的客人多為貴族家的千金,總不能沒有點兒新鮮的食物招待。
外麵請來了一個戲班,還有兩個雜技班子,來來往往的在東邊琦蘭苑中穿校他搖了搖頭,自己去藥房抓了一副下火藥,沒去廚房,直接往後麵勤學院去。
院子裏兩排房子,住得都是在家弟子們,聽當年夏家弟子還少,每人都能分得獨立的院子,如今就不行了,連嫡傳弟子們也都要擠一擠。
當然,大部分時候,師風都是跟他師父大長老一塊兒住,這次過來,是來看方知師妹的。方知近來在劍廬呆的時間太長,上火嚴重,嘴唇生了兩顆燎泡,雖然不嚴重,可萬一落下疤痕就不妥,她祈福舞跳得好,有靈性,自家師父都誇讚過,身上若是落下瘢痕,以後可就不能在祭大典上跳舞,那是對神不敬,必須仔細些。
他敲了敲門,裏頭懶洋洋地應了聲,他就推門而入,一進去便看見方知裹著一條大棉被,跪在地上,撅著……臀部,在找什麼東西。
“你……注意形象。”
“有年輕的師弟來了?”
“沒。”
“沒你嘮叨個屁!”
屁……這都跟誰學的?外人眼裏,誰不方知爽朗大方,又姿容優美,儀態更好,新入門的師弟師妹。沒少把她當做偶像,要是看著這姑娘人後的模樣,還不知有多失望。
“你找什麼?”
好在師風習慣了。
“就是我的那把‘號鍾’,啊,有了。”方知拖出來一紅綢包裹的木箱,隨手打開,一把古琴好好地躺在裏麵。隻是名琴蒙塵。竟顯得有幾分失落。
“今不是夏蟬師妹的生日,反正這琴我也彈不好,就送給她做禮物好了。”
師風眼睛一凸。聲音拔高:“給她!?”
方知一愣:“怎麼了?”
師風的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拍了拍額頭,扭身看了一眼。見門窗緊閉,外麵也沒外人。眼珠一轉就道:“你是不是忘了,咱家別人不知,你去幫公主辦過那件差事,難道還不知道。今可也是咱們夏家正牌的大姐,嫡出的千金,你有沒有想過給人家送禮?”
方知先是驚訝。挑了挑眉:“我自然是記得,可那位姐不是不願意回夏家?”
而且如今人在哪兒都不得而知。
“那你也不能不給正牌的大姐送禮。到給一個冒牌貨……”
“師兄!”
師風閉嘴,深吸了口氣,努力微笑:“好吧,不,總之,像這種名琴,哪怕隻是前朝仿造,卻仿造的一等一好,且彈奏起來聲音如此激昂,理應配給一個光明磊落之人。”
“……算了,我先收著。”
方知眨了眨眼,略有些無奈,也不知道這幾年怎麼回事兒,師風師兄好像對夏蟬芥蒂很深,尤其是這兩年,人家夏蟬給她送個藥什麼的,他都不讓自己喝。
夏家的女孩兒不多,女弟子更少,方知從就和夏蟬一塊兒長大,關係一向好,雖這兩年年紀漸大,很多東西要學,很多事情要做,難免生疏,可自幼結下的交情還在。
就那位嫡出的姐,她和師風一樣願意去尊重,若是對方回來,能讓公主開心,她也會很高興,可即便如此,方知覺得自己不大可能因為夏蟬並不是真正的夏家千金,就轉變對她的態度,無論如何,與自己幼年就在一起笑,玩耍的玩伴,是眼前這個夏蟬。
師風一看她的模樣,就知道這事兒不清楚,總不能隻憑自己的臆測,就幹涉她交朋友。
方知的性子豁達,與人相處,向來隻看善不看惡,這本是好事,此時卻讓人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