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祭台很快被搭建好。
楊師親自卜算,算出吉時吉日。又讓靈童靈女,戒齋沐浴。坐在靜室內靜思三日。
時日一到,終於到了祭的大日子。
徐太傅從賑災的繁瑣事宜總脫身而出,親自過來領人,他那個黑大個兒侍衛也跟著。隻是兩個人心情都不算佳。
方怡兩個都要嚇得昏死過去,幾乎走不了路,還要讓人攙扶。
黑大個兒看了看紅塵。欲言又止。
紅塵的麵容也相當嚴肅,但氣色很好。一點兒都不像是去赴死。
有那麼一瞬間,連徐太傅都幾乎以為,也許一切順利,也許老爺就下了雨。
雖然萬裏晴空,太陽高照,一絲雲彩也無,大地幹裂,在空曠的曠野上稍微站一會兒,便有一種身體被曬得爆裂的感覺,徐太傅還是輕歎一聲:“若蒼有靈,就請降下大雨,解除百姓之苦,救這幾條生靈性命。”
可惜,一切都不如人願。
祭大典每一步都很莊重。
靈師把所有的步驟都一絲不苟的完成,滿潁川的老百姓都穿著整整齊齊的衣服,跪在祭台上,高聲念誦祭文。
還是那麼藍,依舊沒有一絲的風。
幾個老人嚎啕大哭:“蒼,蒼!”
楊師歎息,端端正正地跪下:“現有我大周選來靈童靈女三人,獻祭蒼,還望帝知悉,憐憫吾等,降下雨水,解去苦難。”
所有人沉默下來。
徐太傅輕聲歎氣。
方怡呆愣地坐著,眼看有人過來,把他們抬起,放到柴火頂端,無數火把的火光,照得臉上通紅。
那圓滾滾的,本來胖得有些猥瑣的男孩兒短短時日瘦了三圈,如今已經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也低著頭,一言不發,像是認命。
紅塵依舊麵帶微笑,閉著眼坐在那兒,由著兵士講她抬到柴火堆上。
下麵人群裏,暗藏的幾個人都鬆了口氣。
“大哥,我看咱們這回能白白揀一筆銀子。”
他們一路上都在找機會幹掉那個丫頭,因為對方身邊有很多官兵,為此還聯絡了不少人一起動手,結果每次設伏,次次不成功,對方就像有眼似的,害得他們損失重大,還疲於奔命。
六個身穿黑衣的大漢,舉著火把過去。
整個祭台周圍鴉雀無聲。
那些老百姓們,心裏提了口氣,又有著些微的渴望。
也許活祭真的有用!
可是也同樣提心吊膽,他們心裏也都明白,這是最後的手段,如果再不下雨,那就是上降罪,是他們這些饒罪過。
大周百年洗腦的效果還是有的,幾乎大部分老百姓都無可奈何地承認,活祭不成功,那便是自身罪孽滔,怪不得旁人,更怪不了聖明君主。
楊師扭過頭去,閉上眼,一揮手。
火把舉起,扔在火堆上。
大火一點點燃燒,熱氣蒸騰,濃煙密布。
方怡兩個早在火把一過來,就翻白眼昏死過去。
底下好些人都忍不住低頭,不忍再看,徐太傅一把抓住渾身顫抖的黑大個兒,麵無表情,手心卻布滿了冰涼的汗。
“都是命!”
“什麼命?好好一人難道必須被活活燒死?”哪怕真的祭,沉河也比燒死更好些。
黑大個兒握緊拳頭。
徐太傅長歎一聲,拍了拍侍衛的手臂,兩個人對視一眼,終究還是扭過頭去不再看,也沒有話。
堂堂男兒。如此無力!
“啊啊啊,嗚嗚嗚嗚嗚!”方怡嚎啕大哭,哭得嘶聲裂肺,底下很多人都不敢看。
哭聲到越來越大,很是洪亮,哭到嗓子沙啞,一嗝一嗝的打嗝。
眾人都皺眉抬頭。一看過去。登時愣住,那火燒了半,不是越來越大。反而越發,一眨眼的工夫就熄滅掉。
楊師一怔,看了看六個黑衣大漢。
那幾個大漢隻能使了個眼色,指揮著眾人再去添柴。其實柴火根本就沒燒太多,還剩下好些。可既然沒燒著,或許是柴火不好燒的緣故,便換了一批。
第二次點火。
黑大個兒掃了一眼,隻覺得紅塵姐的臉色分外平靜。
第二把火再次燒著。
……也不過片刻。它再次滅了。
眾人:“……”
楊師鎮定得很,低聲道:“換柴,柴上澆油。”
於是另換。
其他人心裏都納悶。就現在的氣候,幹物燥。別專門點火,就是沒有明火,那些枯枝敗葉沒準兒都要燒一燒。
第三次……第四次……
到鄰六次,連方怡都哭不出聲,傻愣愣地在柴火堆上坐著。
你這死,一次害怕,兩次害怕,三次更怕,你要是連續死個半就是死不了,還真得會變得相當麻木。
下麵跪著的老百姓們全傻住。
楊師的心裏也直打鼓——這什麼情況?他從四十歲成為靈師,至今六十五歲,二十多年來不知道主持過幾次祭,活祭也有好幾次,哪次像今這麼……稀裏糊塗過!
想了想,再這般折騰下去也不行,那些負責點火的大漢都給嚇得快腳軟,私底下嘀咕,此事如此邪門,沒準兒神根本就不想讓那幾個靈童靈女去伺候。
在這般下去,恐怕沒人敢再去點這一把火。
一時間,整個祭台安靜的要命。
“咳咳。”楊師揮了揮袖子,一本正經地張了張嘴,剛想話,紅塵忽然抬頭,舉目遠眺,做出一副直視空的模樣,朗聲道:“紅塵謹遵法旨!”
聲音未落,空中忽然吹來一陣風,劈裏啪啦,所有的柴火都塌陷,紅塵她們幾個那固定在上頭的座子,也瞬間落下,啪得一聲,掉在祭台上。
紅塵站得穩穩當當。
方怡兩個就一頭摔下去,摔得頭暈目眩,紅塵順手把兩隻提溜起來,扔在一邊,才道:“諸位,剛才神娘娘降下法旨,庭帝曆經大劫而衰,另有玉帝繼位,道仁善,不許眾生以活人為祭品,各種祭祀規程,另有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