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歎了口氣,略有些痛楚,就是不知道,她心裏這個男人,有幾分真心念著她。
她最近幾日,心中害怕,總忍不住比以前更長久地觀察自己的男人,看她家老爺,老爺還是老樣子,能輕而易舉地引動她所有的心神……
“……無論如何,你什麼都別想從我手裏奪走!”
裴氏瞥了一眼銅鏡,又看見那個黑漆漆的的人影,她心裏一縮,拚命讓自己不要害怕,可手心裏還是沁出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輕輕低下頭,咬緊牙關,把驚呼吞回去。
她不能怕,不能叫人,讓別人看到了該怎麼好?
要是傳出她讓自己的救命恩人,丈夫的原配夫饒鬼魂纏上,該有多少流言蜚語傳出去?
老爺過,這些時日要穩一點兒,家裏正籌謀大事,自己不能添亂。
太子如今雖然還不能離開宮裏,沒有正式入朝,可他入了皇帝的心,那個皇帝擺在那兒,底下的兒子們想要占住皇位,什麼功勞,什麼能耐,都在其次,有皇帝的心,就有了八成的勝算,至少八成。
太子是正統,親近太子,放在什麼地方都不會錯,和太子結親,是極好的一步棋。
可是,太子的親家,不能有汙點,家裏鬧出些神神鬼鬼的事兒來,這門親事就別想了。
“嚇不倒我,嚇不倒我。”
裴氏默默地念,伸手握住手腕上的佛珠,低下頭念起經來,一個死了那麼多年的東西有什麼好怕的,她如今有丈夫,有兒子,是這個家的主人,無論什麼東西,她都不怕!
而且……真的有鬼嗎?
這個念頭,似乎讓她更恐懼,不知不覺打了個寒顫。
“娘!”
哐當一聲。
大門洞開。
王長洋滿頭鮮血,撲進門。
裴氏猛地站起身,腳下踉蹌,整個身體都軟了:“我兒!你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她手發抖,腳也發抖,爬過去抱住兒子,摸了摸他的臉,就見他的額頭上破了一大塊兒,全是血,連眼睛裏都是。
外麵的下人有的是追著王長洋來的,有的聽見動靜,驚叫聲一片。
“娘,我看見李楠了,他,他要害死我,他要害死我!”
王長洋高聲尖叫,嗓音尖細。
裴氏一把把兒子摟在懷裏,按住他的頭,鎮定地抬頭:“去叫大夫,不許亂。”
趁著混亂,她瞥了一眼銅鏡,不知道是不是人多,人氣旺,鏡子裏的鬼影已經消失,可裴氏的心裏,冷的像投入了一塊兒數九寒冰一般,強烈的恐懼,讓她身體裏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剩下,麵上維持的鎮定,也搖搖欲墜了。
難道,她,她要害洋兒?
她為什麼總在笑,那種笑,神神秘秘,智珠在握,仿佛站在勝利者的位置上俯視她。
裴氏抱緊了兒子,咬破舌尖,咽下腥澀的血液,半抱半扶地讓兒子躺下,大夫來了,開過藥,也上了藥,她坐在床邊,細聲細氣地問了始末。
跟著兒子的廝隻,公子本來在湖邊涼亭裏讀書,也不知道看見什麼,忽然嚇得大叫,狼狽奔逃,還摔了一跤,撞在石頭上撞破了頭,他們也不知怎麼回事兒。
裴氏叫他們下去領罰,也沒多什麼,心中慌亂一片,真的有鬼嗎?還是,還是她們母子被下了藥,一起產生了幻覺,就和當初那個女人一樣,一切都是幻覺!
不會的,那藥,那藥……
“去熬藥吧,我守著洋兒。”裴氏深吸了口氣,麵上越發鎮定,轉頭對身邊的嬤嬤道,“我兒受傷了,吃食要仔細,我不信別人,隻勞煩嬤嬤辛苦些,就在廚房熬藥做飯吧,我陪洋兒吃。”
夜漸漸來了,又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氣越來越熱,還沒風,悶得很。
盧家一家子都戳在院子裏樹蔭底下乘涼,紅塵到是早早疲憊,回了屋,轉頭就繞到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