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
文/陌秋
走進海龍囤遺址,宛如穿行在一條由歲月交織而成的時光隧道,厚重的曆史,會讓人驚慌失措——擔心渺小的我們無法把握如此恢弘的建築遺跡,更不要說去細細領會無數建築者的匠心。滿山火紅的杜鵑,已經將那些戰爭的慘烈和血腥化解得風輕雲淡,但深埋在殘垣斷壁深處,楊二小姐的那些淒美悲壯,纏綿悱惻的故事,依然在等待我們去解讀、驚歎……
曾經,這裏是一處遠離城市喧囂的城堡,一座雄踞深山險峰的宮殿。如今,除了東西兩端的9道關隘和環囤約6公裏的城牆依然屹立,其他建築大多已經淹沒在荒草與黃土之下,僅有少量石砌基址若隱若現。
但是,從那些有精致蓮花裝飾的瓦當、自屋脊墜下的各種陶獸碎片,加上縱橫交錯的地基,我們不難推測:當年這裏有一大片恢弘瑰麗、錯落有致的建築——這是一處掩藏著驚人文明的龐大遺址。楊氏土司將這裏作為大本營,統治播州長達725年,給後人留下了太多傳奇……
從關隘到王宮
三十六步天梯的險阻
公元1600年春天,在中國西南邊陲一處開滿杜鵑花的山野,上演了一場血戰。明朝大軍將播州土司楊應龍的城堡海龍囤圍得水泄不通,一時箭矢橫飛,血水橫流,廝殺聲震動山穀。經過40多天的血戰後,明軍終於破囤而入,戰敗的楊應龍自縊而亡,囤內一大片恢弘的樓宇宮閣,也在大火中灰飛煙滅,這座雄偉的軍事城堡從此成為廢墟。
直到今天,這裏依然完整而真實地保留著當時成為廢墟後的麵貌:囤前的銅柱關、鐵柱關、飛虎關、飛龍關、朝天關和飛鳳關這6道關隘層層把守著登囤之路;囤後的萬安關、西關和後關也依然固守著山道;延綿6公裏的環囤城牆大部分保存完好,在茂密的樹叢中時隱時現,隻是牆頭上已經芳草萋萋,藤蔓斜生;囤內最主要的兩處建築群——“老王宮”與“新王宮”,則僅有地基殘存,清風拂過破碎的瓦當和脊獸,隱約間又回蕩起400多年前的廝殺之聲……
時值5月,囤上怒放的杜鵑花,已將那場慘烈的血腥之戰化解得風輕雲淡,但是,當那些巨大條石構建而成的關隘、城牆映入眼簾,帶來的卻是揮之不去的蒼涼和震撼。這裏所有的建築和古踏道,都以加工規整的大塊條石築成,最大的條石重達數噸。這些殘缺而美麗的石頭建築,經曆了戰火的洗禮和歲月的風霜,穿越時空傳遞著厚重的曆史信息。
進入山腳不遠處的鐵柱關,通過關樓,正式踏上登囤古道。一路向上,很快就到了飛虎關前麵的那36級堪稱噩夢的“天梯”——每級梯級高達60多厘米,台階平麵向下傾斜,若不手腳並用地攀爬,幾乎沒有人能夠上去。站在梯級底下抬頭仰望,雖隻有區區36級,但台階盡頭那雄偉的飛虎關卻仿佛遙不可及。這座雄關利用半崖上的天然石壕鑿成城門,據說原先除了有一道厚厚的石門之外,還設有吊橋連接天梯,關後就是絕壁,再加上居高臨下的優勢,更是易守難攻。站在這裏,令人不由得感歎,當年明朝大軍進攻海龍囤,有多少人把生命留在了這36步台階上……
過了飛虎關,便可沿著在巨大的山石上直接開鑿出來的秘密防禦通道——“龍虎大道”通往飛龍關。走在這裏,身側怪石兀立,讓本來就狹窄的通道平添了一分壓抑之感,不過如今通道兩側已經樹繞藤纏,涓涓細流從石縫間溢出,甘冽沁心,手捧一把,頓覺神清氣爽。
飛龍關之後,是飛鳳關,最後還要經過朝天關,才能抵達位於山頂的海龍囤核心地帶。在山頂,有兩組龐大的建築群——老王宮和新王宮,其中新王宮的主人,就是末代土司楊應龍。根據縱橫交錯的地基,不難推斷,這裏曾經矗立著經過嚴密規劃,一氣嗬成的宏偉建築群,總占地麵積約2萬平方米,有環城的宮牆,牆內眾多房屋因地就勢,沿著山勢層層抬升,曲廊迂回,錯落有致;宮內的排水設施整齊劃一,通過暗渠順著山勢一層一層地將水流引向低處,有的暗渠至今仍在發揮良好的引水功能;條石鋪就的踏道彼此連貫,四通八達,甚至還有一段踏道通過下穿的方式,實現了“立交橋”的功能……
可以說,曾經的海龍囤並不僅僅是一座軍事堡壘,而是一座完整的生活城鎮。傳說在新王宮內曾有這樣一組對聯:“養馬城中,百萬雄兵擎日月;海龍囤上,半朝天子鎮乾坤”,對聯揭示了楊應龍的雄心壯誌,但在那場慘烈的平播之役中,海龍囤上所有的宮殿建築毀於一旦,楊應龍“立子孫萬代之基”的夢想,也在一把大火中灰飛煙滅,如今我們隻能閉上眼睛,去想象當年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