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3)

莫揚仔細打量一番,眉目舒展道:“這是小蝶做的麼?這荷包的手藝,還真有些像你的功夫,確實不怎麼樣。這料也是幾十年前的舊東西了,紋路粗糙,略顯僵硬。不過若是小蝶親手所製送給我的,我覺得怎樣也都是好的。”

他還能和我開點玩笑,我嗔怪道:“揚哥哥又取笑我。知道我自小便不會這些女紅,故意打趣我。”

他再次舉在眼前看了看,笑道:“如此,真是你做的?送我的?”

我瞪著他道:“揚哥哥不要打岔,這可不是我做的。做這個的人,已經死了些時日了。”

莫揚眼光一凜,道:“死了?誰?”

我坐了這會,終於想起來有些口渴,便順著手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杯溫茶,慢慢飲下去。又按捺住他詫異的心情,給他細細說了下自己在司樂監遇到的各種事情。尤其是關於梅姨的那一段,我說的眉飛色舞,很是動情。想起梅姨孤獨可歎的一生,我又忍不住唏噓感慨一番,落著淚對莫揚道:“梅姨,為了一個永遠都不可能記得她的男主人,生生孤苦一生,真是太可憐了。”

莫揚正色道:“我絕對不會讓你成為第二個梅姨,有我一天,我就不會讓你永遠留在宮中。”轉念又驚異道:“如此說來,梅姨是給你留了個秘密?”

我點點頭,頜首示意他去看荷包中的血書。

抖落絲帕,早已經凝固變得暗紅的血色小字,一點一點地將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徐徐展現在莫揚的眼前。他時而皺眉,時而恍然,時而唏噓感慨。很快,他抬頭凝神一處,良久不說話。

他神態專注沉重,隱含濃濃的肅穆之色。我心知此事重大,他必然是在掂量如何處之。趁著這個空檔,我起身去院裏透了透氣。秋深時節,寒意森森。鹹城的秋冷的更生硬,更空茫契闊,古槐樹開始落葉,繁密的枝椏顯得蕭索孤清。

元州的秋意沒有這般幹燥,溫潤有禮的樣子,點點浸透。樹木幾乎不落葉,隻是多了些清幽濕潤的潮寒。好久沒回元州了,也不知道爹娘可好。也不知道自己何時還能再回元州見爹娘一麵。許是秋愁更惹愁緒,我一時竟然有些把持不住,心境寥落得如同遠處沒有什麼溫度的一輪紅日,沉寂傷情。

陶陶紅著眼立在我旁邊,扶著我的胳膊道:“小姐,這次你將陶陶帶去吧,陶陶去照顧你。不然你一個人在宮中,誰來照顧你呢?”

我虛浮一笑,撫著她被風吹亂的一縷青絲,“傻陶陶,我入宮後,不是主子,哪裏還需要人伺候。一個舞姬,怎麼能帶著個丫鬟去,那是王宮,不是說帶誰就能帶誰去的。”

見她嘟著嘴,眼淚掉下來,我心軟軟地,提著一口氣勸慰道:“公子如今身邊雖有安叔,可安叔畢竟是個男的,心思不夠細膩,生活上難免顧全不了。你留在府中,以後還要代我好好照顧公子呢。”

陶陶左右為難的樣子,道:“我知道小姐這是誆我呢。我一定好好照顧公子,可是公子沒有小姐更需要我啊。陶陶本來就是奴婢,在莫宅,在王宮,左不過也是做奴婢,陶陶不怕。陶陶想跟著小姐去,左右還能護得小姐做些雜事啊。”

我搖搖頭道:“你不用說了,我不會帶你入宮。你就好好留在莫府,跟著公子。過兩年,有了好人家,讓公子回稟了爹娘,給你指個好夫君。陶陶,你是個好女孩,配得上安逸平靜的生活。”

陶陶期期艾艾啜泣起來:“小姐這是不要陶陶了嗎?陶陶不要找什麼好人家,陶陶自幼長在莫府,跟著小姐,小姐的家就是我的家。”

我替她擦了擦眼淚,笑道:“傻話!女孩子哪有不找人家的,你讓人家說我們莫府苛責下人,不通情理麼?”

她張口結舌,“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點點她的額頭,“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

屋裏莫揚突然叫起來:“小蝶……”

將陶陶繼續留在院裏,我轉身進屋。莫揚背負雙手,在屋子裏來回踱步。他的眉頭蹙得可以放下一個拳頭,眸光極為沉靜。

“如果這個梅姨的話是真的,就是說現在的少將軍其實是太子殿下,目前的太子殿下其實是大將軍府的世子。隻是不知道當時的慕夫人是否知道?慕大將軍是否知道?此事太過重大,我要和封好好商議一下。”

我點頭道:“梅姨瘋癲了一生,她當年為何要自食啞藥,又跳井尋死。雖然王上不看重他,自臨幸了一次也沒有封她個名分,可她還是王後宮中的宮女,並沒有特別讓她想不開的。留著性命在,總還是有機會的。我覺得這封信的可信度很高,不像是她瘋癲後胡亂寫的。脈絡也清楚,事實詳盡。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實在沒有辦法找證據。”

想了想,我又道:“會不會當年鏡心夫人知道自己的親生兒子被換了,她傷心欲絕,又思子情切,所以才鬱鬱寡歡而亡。那麼多的王室宗親,都有成年世子,也不乏出挑英俊的,可王後獨獨青眼少將軍,也令人生疑。畢竟少將軍雖出自大將軍府,並無半點王室血脈。”

莫揚喟然道:“是啊,你剛才不也說了,王後厚待少將軍,對外說的是因為她的緣故致使少將軍早產,所以格外內疚照佛,這個借口也算天衣無縫。”

我撫摸著半塊碧綠玉佩,道:“為何這個玉佩隻有半塊,梅姨如此看重,與血書放在一起,定然有她的道理。可惜當時梅姨已經啞了不能說話,沒有告訴我更多的細節。”

莫揚凝視我手中的玉佩道:“或許另外半塊玉佩是關鍵,找到那半塊玉佩就能找到答案。”

我們同時抬頭,眼光撞在一起異口同聲道:“會不會在鏡心夫人那裏?”

會心一笑,莫揚道:“若在鏡心夫人那裏,她死後會不會給了慕歆。這樣,你把這個留我這裏,回頭我找機會試探下慕歆。”

我想起另外一個事,不由得很是奇怪,“揚哥哥既然是說妙一道長知道當年封哥哥父母去見的朋友是誰,為何這麼多年也不說破,單等到現在才說?”

莫揚道:“這是二十幾年前的事,妙一道長當時也不知道,據說他也追查了很長時間,都無法確定到底是何人,也是最近才有了些線索。且當時那個人全家都消失無蹤,根本無人知道去向。”突然語聲一沉:“既然來了就進來唄,還喜歡躲在外麵聽牆腳麼?”

門外響起一個舒朗的聲音:“哈哈,聽牆腳這種事,有時候也確實有趣。”

汶嘯天握著一把劍瀟灑地飄了進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一襲藍衫在秋意闌珊的時節顯得尤為清冷。

莫揚皺眉道:“堂堂九黎山莊的莊主,總是喜歡翻牆嚇唬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