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著膝蓋慢慢起來,聽得王上繼續說道:“說來也怪,自你入宮來,似乎總有麻煩。朕記得都好幾次受傷了,你怎麼總不安分?”
我捋了捋袖子,黯然神傷,“奴婢也不知道為何?或許是奴婢與王宮的命相不合也說不……”突然覺得不妥,快速瞄了眼王上緊蹙的眉頭,使勁將一個“定”字咽了下去,改口道:“幸好有王上庇佑,每次都救奴婢於危難,王上是天下最好的王,是君子。”
“朕能救你一次兩次,救不了你一世。”他的語音中居然有感慨和無奈,“你自己也應該多加小心些才是,別那麼大大咧咧的。”
王上這話這口氣,像極了莫揚,我恍惚一震,突然撲哧笑了起來。想想不對,又趕緊掩住嘴唇憋了回去。
“你笑什麼?”王上揮了揮手,薑公公腳步輕輕地附耳說了句什麼。他眉毛動了動,似乎有些不高興。擺擺手,薑公公又退到一邊。我扭頭看時,小應子正好悄悄退出去。他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卻沒注意到。
我老實地道:“王上說這話的時候,不像王上,倒像奴婢的兄長。”
“你兄長很關心你,他是為了你好。”
“是,奴婢明白。所以奴婢萬分感謝王上的關心。”
他點頭,默了默道:“朕聽說,你兄長和慕歆近來關係不錯。慕歆幾次見朕,都提及你兄長的才能,朕想著,若你兄長果然有此才能和報效王朝的心,朕封他左參軍。”
我斂眉平靜道:“王上現在還不相信兄長當日進明光殿是無心的麼?兄長心中清明,磊落舒闊,王上明鑒,可否還兄長清白?”
王上眼神清冷地看我一眼,良久才緩緩道:“朕會的!既然你提及了,朕就許你一觀吧。”低沉卻頗威嚴地對薑公公道:“薑世恩,帶他進來!”
我愣了楞,不知王上要帶何人。他卻不說話,揮手示意我退到一旁。我挪到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站了。
薑公公壓著尖細嗓子喚了聲小應子。不一會,門開了,小應子低頭弓腰進來,後麵跟著兩個內侍打扮的人,中間夾著一個瘦瘦長長地人。低著頭膽戰心驚哆哆嗦嗦地走了進來,進來就跪伏在地不敢抬頭。
薑公公甩了甩拂塵,懶著嗓子道:“小宣子,在王上麵前,你還不說?”
小宣子身子明顯一顫。
王上冷冷地審視著,眸光自有一股淩厲,“朕不喜歡繞彎子,你應知道朕的脾氣。若有一句虛言不實,朕自然有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明白?”
小宣子搗蒜般使勁磕頭,嘴裏應著“奴才明白,奴才不敢撒謊!”
“你叫小宣子?在何處當差?”
“回稟王上,奴才確實叫小宣子,本是秦昭儀……不,秦婕妤宮中打雜的,奴才……奴才確實矯作明光殿內侍,騙……騙武魁莫公子入殿的!”
是他?我心中一震,不覺握緊了拳頭。王上掃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小宣子跪著,並未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嚴格來說,他隻顧著和王上講述當日發生的事,或許根本就沒有看到我的存在。根據他的述說,我終於知道差點讓莫揚死於天牢的陰謀是如何進行的。但是,小宣子不過是個棋子而已,除了能證明莫揚確實是被人誤導進去的之外,別的信息並不多。
當日莫揚奉旨崇明殿覲見,是巳時三刻。王上在崇明殿接見完後,王上去明光殿看奏折並用午膳休息。莫揚已經從崇明殿退出,小宣子卻假借王上旨意將莫揚騙了回去,說王上想起來還要與他商議一些事。莫揚在崇明殿等候許久不見王上,小宣子又說王上是要在明光殿接見,並指了那條近道。莫揚趕去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三刻,王上正在休息。莫揚不熟悉宮中規矩,從近道入了明光殿側門。但是其實那時候,莫揚手中的劍已經交由小宣子保管。因小宣子說明光殿不許除了帶刀侍衛之外的任何人持劍進入,莫揚自然不會違背。待到莫揚進入明光殿之後,小宣子卻偷偷將劍交給莫揚,彼時莫揚不明就裏,還以為王上確實想要一觀軒轅劍。因軒轅劍在劍匣之中,他便想要拿出看一看,剛拿出來,便被一擁而上的侍衛拿住。王上被驚醒,莫揚無言以對,解釋的理由在當時完全沒有說服力,小宣子早就不知人影,王上震怒,將莫揚打入天牢。
小宣子辦這個事,卻是實實在在辦得糊塗。他本是秦婕妤宮中的打雜內侍,並沒有資格去傳旨。可巧他與掖庭司掌事甲公公是同鄉,那日甲公公抬舉他,說若這事辦得利落,不但賞他五十兩銀子,還提升他一個品階。小宣子自然喜不自勝,利利索索答應這事。辦完之後,甲公公自然也沒虧待他。可惜,前幾日甲公公卻突然暴病而亡,薑公公帶著人查到了他頭上,為了保命,他自然不敢有所隱瞞。可是他隻知道是甲公公吩咐,別的確實一概不知。至於甲公公聽從何人吩咐,已經是死無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