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應子例常引著我出了清月閣的門,我低聲詢問他王上的病情。小應子憂心如焚地告訴我王上表麵看著無甚大礙,其實那都是裝出來給人看的,內裏已經虛透孱弱得隻能靠湯藥維持。最近王上借口政事繁忙,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召幸後宮任何妃嬪。不是住在明光殿就是清月閣,王後幾次麵聖都被拒之門外,早已經怨恨不已。
小應子不無擔憂地告誡我,讓我這些時日最好躲著王後,若王後那邊有歌舞什麼的,能不去就不去吧。王後心情不佳,難免會殃及池魚,躲是最好的辦法。
我對小應子的好心勸告深以為然,回春和院第二日便開始裝病。說是裝病也不全然如此,前幾日夢魘睡了一日一夜後,我本就覺得精神疲倦,心思恍惚,身體變得沉重凝滯,自然是跳不好舞的。最近又有些嗜睡,肩頭上的蝴蝶胎記似乎有些靈動,攪擾著我夜裏睡不安穩,白日便懨懨難醒。
小柔稟告姑姑說我受了傷寒。索性沒有大的宴樂,姑姑便準我多歇息幾日,遇到需要歌舞助興的場合,便讓其她人去了。於是我這兩日,過的甚是逍遙。
自那日見了王上後,我便再沒有王上的消息了。不知王上的病是否好些,他說要找個理由放我出宮,也不知何時進行。倒是允梅館那邊傳來一點讓我高興的消息。小柔說去內廷司領春和院的月例時,她聽來一個八卦,王上身邊最寵信的薑公公親自帶著人去了冷宮旁邊的允梅館,不但給那裏的梅婉儀送了東西,還帶了醫官去看病。本來瘋瘋癲癲的梅婉儀,不知為何見到薑公公後突然一震,居然病好了不少,還能認得薑公公。
我自然知道這是因為什麼,雖然嘴上嘖嘖附和這個八卦表示一番驚歎,心裏卻是高興不已。梅婉儀比之梅姨,還是要好多了。雖然吃了這些年的苦,最終還能有王上消息和關心,心裏也是安慰的吧。可憐梅姨,用了一輩子的情,臨死也沒能再見王上一麵,若她還能記得,不知心裏有多少傷心和絕望呢。
這兩日,錦繡和棠梨來看了我一回,說了會寬慰的話,讓我也好生感激和感動。棠梨雖然還是高傲矯情的樣子,冷眼跟在錦繡後麵,不無諷刺地冷言說了句:“你既有那個閑情管人家的事,先調理好自己的身體才是要緊,你要死了,那些個閑事誰來管?”
縱然這話聽著刺耳,她眉梢中那抹關切確實真真切切的。我展顏一笑,很是誠懇地頜首感激。錦繡悄悄瞪了她一眼,拉了拉她的衣袖,讓她說話不要那麼噎人。同時很不好意思地訕笑替她解釋:“棠梨就是這個性子,麵冷心熱,說話直來直去,明明是真關心,聽起來卻帶著刺,小蝶你別理她就是了。”
我自然明白她並無惡意,不過是麵子上總是過不去而已,哪裏會和她計較。小柔沏了茶來,我們四個人喝了會茶,她們叮囑我好好休養幾句後便都離開了。
錦繡棠梨走後,我靜靜坐在窗下,望著窗外幾株光禿禿的老樹出神。快要入冬了,我已經能感覺到無處不在的寒意侵襲。怕冷,這是我自小無法漠視的一件事情。冬天,是我最難熬的一個季節,我比一般怕冷的人還要弱上幾分。在元州的時候,每年冬天我幾乎不出門,蕊珠會在我常常行走的每個房間都籠上火盆,狐毛大氅,棉衣棉褲棉鞋,都是蕊珠和娘親一針一線親自裁製,確保能抵禦寒風侵入。莫揚每隔三日便會熬一種喝了能驅寒的湯藥給我,增強我禦寒的體力。這樣細致周到的嗬護,我才能如此無憂地度過一個又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