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2)(1 / 2)

這幾日在辛提子的老茅草房中,我過得很無聊,也很沉悶。日思夜想爹娘的音容笑貌,連帶著夜晚頻繁多夢,總是夢見一些奇奇怪怪地場景和人物,夢裏萬般熟悉,夢醒萬般心痛。以前我做那些夢的時候,總是縹緲而又虛幻,模糊的人影、模糊的場景、斷斷續續的場景,夢裏歡欣或者沉痛,醒來也不那麼真切,不過是心中留下隱隱的抽痛而已,倏忽一下就過去了。這次回了元洲,那些夢裏的情節和人物突然變得鮮活起來,我夢見自己能在夢中飛舞,恍如天外飛仙,輕盈靈動。總有那麼一個熟悉的人影,在我的夢裏若隱若現,讓我的心驟然疼痛,夢醒後,疼痛的感覺一點不減,有時候眼角還會有殘留的夢裏的淚。

這樣頻繁的夢境,讓我很是心力交瘁,沒幾日便讓我形神俱疲,迅速消瘦下來。陶陶以為我是因為突遭家中變故難以承受而造成的,每每看到我的時候,她便很惆悵,涼涼的看著我。

莫封已經離開了鳳凰山,他還有很多九黎山莊的事需要處理,還有家仇未報。莫揚和他,殊途同歸,十年過去了,他們的目的變得比以前更加一致。莫揚近來有些沉默,似乎有無數心事。每日晨起,他會吩咐陶陶準備好我的早膳和湯藥,待我起床後,親自盯著我用完,然後將我裹得嚴嚴實實,拉著我去鳳凰山閑逛,一邊逛一邊和我說些他們十年前在這裏發生的事。坐下來休息的時候,他便望著遠處的樹木或者天空、或者某個空洞,默然無語,臉上鎖著沉鬱的煙氣。回到屋中,他便一管竹笛,吹徹滿屋滿院的風雨。有時候他一曲罷後,會擺上一局棋,讓我陪他下幾局,我們都心不在焉,棋局走得零亂錯落,他便抬頭笑笑,或者如常揉揉我的額發,眼神深邃冷峻。

十幾日後,安叔說家中一切收拾妥當,官府那邊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我這才知道,原來這段時間,莫揚一直低調地陪在山中,山下家中事故,全部交給安叔去處理。畢竟莫家也是元洲商賈名家,突然出現這麼大的變故,官府循例過問是很正常的。然而官府確實沒有任何線索,將莫府裏裏外外勘驗了無數遍,最終隻能當做懸案。然莫府,實實在在是可以不用去了。

我們簡單收拾了下,終於再次回了莫府。家還是那個家,裏裏外外還是熟悉的院落、房屋,沿著院牆和園中花圃栽種的那些花草樹木,在冷風中瑟瑟,凋零了樹葉和花朵,卻依舊傲然,迎著細碎清涼的日光,綻放一層朦朦的情意。那株紫荊花,落完了花朵,頂著枝葉稀疏的樹幹,蕭索而淒惶。

竹榻還在原來的位置,洗滌得很幹淨。我摸著它光滑的邊沿慢慢躺下去,用一方綢帕擋住臉上的光亮,仿佛還聽見蕊珠在耳邊細細碎碎地叨嘮、娘親溫和慈愛的話語。眼前一陣恍惚,恍如又看見那些虛幻縹緲的場景,一隻五彩斑斕的鳥、一隻金光閃耀的鳳凰,立在紫荊樹下,眼神悲涼地將我望著。

不知為何,這一次,我卻突然覺得,那隻五彩鳥和鳳凰鳥,似乎前世曾經相遇相處一般,熟悉親切,那悲涼的眼神,也似能望到我的心底深處,將我的心事一覽無餘。

莫府很大,莫揚封了後院,隻將前院留著我們居住。我本不喜歡太過熱鬧,莫揚便沒有再請下人,還是陶陶一人陪伴在我身邊,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好在我在王宮的時候,也幹了不少粗活,不再是以前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莫府大小姐。伸出手也能幫著陶陶幹些零散的活,倒是陶陶,每次看見我挽著袖子去幫忙,便使勁搖頭嘟嘴,將我趕到一旁,隻說我幹活也是給她添亂,怎麼也不肯讓我插手。後來見我我鍥而不舍堅持要和她分擔,她也覺得,或許我做點事能分散些精力,漫漫也就同意我做點灑掃的小事。

莫揚和安叔依然早出晚歸,尋訪莫府出事當夜的蛛絲馬跡,雖然收效甚微,但是他似乎還是找到了一些線索,從他臉上凝重的表情來看,此事必定牽扯甚廣。他不和我說,我也裝作不知,不想分了他的心。

半月後的一日夜間,莫揚第一次早早地回了府中,陪我們用過膳食之後,他獨自在院落裏呆立著,望著那株早已掉落了花朵的紫荊樹,昏暗陰沉的天氣沉沉地壓在上空,凝重而悶滯。

夜晚風涼,陶陶早將我的銀狐大氅取來給我披上。我裹著厚厚的衣服,捧了杯親手煮yu好的楓露茶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望了回天,將手中的熱茶遞給莫揚,我輕聲道:“莫揚,天冷喝杯熱茶吧。這是我學著煮的楓露茶,你看看可還有幾分你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