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至,遠處還有些暗沉的天空中一抹灰白,顯得極為清冷蕭瑟。街上還沒什麼人,空曠寂靜,偶爾有一個兩個匆匆而過的人影,也是瑟縮著手臂低頭前行。麵對此時街道上出現的一匹馬一個人,也不過是淡淡地斜覷一眼,立馬又將頭縮回裹得嚴嚴實實的衣領之中。
我偷了安叔的馬,趁著蒙蒙曙光一路奔馳。過了一條街道後,是鹹城的主街,比剛才略多了些人,還有三三兩兩的巡邏兵士,各自埋頭走路。
我快馬加鞭到了慕大將軍府外,遠遠便看見外麵站崗的幾個兵士束甲長槍。我勒住韁繩停了下來,想了想翻身下馬,將馬拴在一個石蹲上,自己慢慢走過去。慕歆卻不在府中,站崗的其中一個兵士見過我,告訴我說慕歆近來都住在靜心亭。
轉身上馬朝靜心亭飛馳而去,因擔心莫揚醒來看見我不在會出來尋找,我便有些焦急,鞭子打得馬背唰唰直響。馬吃痛跑得有些顛簸,我好幾次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
靜心亭周圍都很安靜。仲離看見我似乎有些吃驚,然很快就鎮定如常引我進去。他說慕少將軍已經起來,此時正在後花園中練劍。仲離和我說話的時候,眼神露出一些憂鬱:“莫姑娘,你來了就好了,我們少將軍近來心情不佳,他最願意和你說話,你正好寬慰寬慰少將軍!”
我嘴角扯出一絲勉強的笑,漠然地點了點頭。手心卻拽得緊緊的,指甲嵌入肉中,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慕歆在一片銀色的天光中把劍舞得虎虎生風。深秋季節,北方的花都敗得差不多了,他的園子裏卻開滿了各色的菊花,尤以黃菊為盛,襯托著那抹玉色天空,還有他一襲寶藍色的常服,顯得幹淨清雅。
我立在一個角落,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裏驟然生出些許酸澀。有那麼一刹那,我恍惚了,似乎這樣的場景已經見過無數次,熟悉而又親切。可我確信,雖然我認識少將軍也有一段時間,靜心亭也來過許多次,可這麼早看他練劍,的的確確僅此一次。
秋風掃落葉般收了劍勢,他穩穩立在一叢菊花的包圍中,一手自然垂立,一手反握著劍柄,長長地噓氣。我心裏一歎,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好看,氣度英姿,在我的夢裏,見過千百遍!
仲離急步過去,低聲道:“少將軍,莫姑娘來了!”
慕歆驟然轉身,看見我愣了下,然後高興地叫了起來:“小蝶,你來了?”
我淡然地掃了眼仲離,清冷地笑笑沒有說話。
慕歆卻很興奮地樣子,吩咐仲離去準備茶水糕點。他知道我怕冷,又叫仲離去準備個火爐送到花廳。吩咐好一切,他才扔了劍過來,拉著我往花廳走去。
我默默地甩開他的手,跟在他後麵。他似乎有一點尷尬,卻什麼都沒說,邁著穩健的步子在前頭引路。
片刻後,我看著伺候的人都在我冷漠的眼神中一一離開,廳中隻剩下我和他兩個人的時候,才慢慢地端了旁邊一盞新沏的熱茶水喝了一口。
慕歆溫和地笑著道:“小蝶,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是有什麼事嗎?”
我慢悠悠放下茶盞,慢悠悠地問道:“慕少將軍,小蝶今日來,是有一句話想問問少將軍,不知道少將軍可否如實告知?”
慕歆咽了口水,對我這般疏離的態度很不習慣,“小蝶有話盡管說。我知道,我那個時候沒有幫到你兄長,才讓你進了宮,吃了那麼多苦,你怪我也是應該的。好在莫公子清者自清,現在沒事了,對這個事,我一直很內疚很自責,一直想當麵給你道歉,可一直都沒機會。”
我冷冷地打斷他地話,“少將軍言重了。我兄長之事,本就該我這個做妹妹的幫忙,我隻有那麼多本事,怨不得別人,少將軍若因為這個事,實在無需掛在心上。”
慕歆啞著嗓音道:“小蝶,你和我這般生分麼?”
我瞟了他一眼,“你是高高在上的少將軍,我不過是一個平民女子,本就高攀不上,談什麼生分不生分。”
慕歆更是尷尬難耐,語調愈發暗沉:“小蝶……那小蝶今日有什麼話要問我,盡可說來。”
我淒涼一笑,“請問少將軍,為了一己私利,人心可以壞到何種地步?”
慕歆徹底懵住,“小蝶,這話何意?”
我恨聲道:“我是何意,少將軍不明白?還是少將軍心裏明鏡似的,卻裝作很無辜的樣子?”
我說無辜,慕歆當真一臉無辜的樣子看著我,“我明白什麼?小蝶有話何不直說?”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抽出腰間的劍,跨過去指著他的胸口,“好,你要我明說,我就不和你繞彎子,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我爹娘,滅我莫府上下二十幾口人?就為了那顆玄珠,為了你的榮華富貴,你的心就可以那麼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