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痛覺讓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我仔細一看,吃驚地發現海馬已經將《多魯斯鬼皮書》的縫線拆開,將一頁頁的“鬼皮”放在地板上鋪展開來。我的血液就滴在其中一頁“鬼皮”上。我的血液滴在上麵,起先形成了一個挺大的血珠,然後就如同血液滴到毛織的枕巾上一樣,化為一道道的細線,就如同血液在毛細血管中奔流一樣,最終被吸收了進去。然後又是一滴滴鮮血點在上麵,又被吸收。<\/p>
隨即,是讓我震驚的一幕。<\/p>
最先吸收我血液的那一頁“鬼皮”,上麵淡淡地顯出了紅色熒光,構成了幾根線條。<\/p>
海馬將燈關上,甲板室內頓時暗了下來,隻有外麵的光線透射進來少許。但地麵上紅色熒光所構成的線條卻更加清晰起來。而且,隨著我的血液不斷地滴在“鬼皮”上並且滲入,這一條條的紅色熒光不斷地擴展,並且擴張到了其他鄰接的“鬼皮”上,大約在2分鍾之後,地麵上鋪陳著的這麼多張“鬼皮”上,都開始閃現出熒光,這些熒光的線條形成了一張巨大的圖畫。<\/p>
這幅巨大的圖畫真的很難用語言形容,首先,如此血紅的熒光對你的眼球和大腦就是一種刺激,完全能夠讓你頭暈目眩。更重要的是,這圖畫沒有色彩的變化,也沒有運用透視原理,更沒有地圖那樣一目了然的圖示。這對你大腦的認圖能力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任何人看到這副由紅色熒光構成的圖畫,其第一反應都是這完全就是小孩子胡亂的塗鴉,沒有任何意義。<\/p>
但當你仔細去看時,才會發現這應當是一個繪圖、繪畫天分極差之人一幅勉為其難的作品。圖畫四周那一條條彎曲的線條,應該算是海洋或者河流,被這海洋或者河流包圍的,應該是一座島嶼。這似乎是一座火山島,占據了整幅圖畫約莫2/3的畫麵,上麵有湖、有樹。不知道這些湖和樹原來是長什麼樣,但現在在這幅“鬼皮圖”上,它們都是血紅色的熒光,似乎是血湖,又似乎是紅色的肉樹。島上還有一些建築,被畫的歪七扭八,不知道這些建築原本就是殘破如許,還是畫師畫技實在太差的結果。在島周邊的海水,或者湖水中,還畫著一些其他東西。最引起我注意的有兩樣,一是左下角的一種動物,一個巨大的圓盤上鑲嵌著一個巨大的眼睛,這眼睛幾乎把整個圓盤占滿了,“圓盤”還向四周歪歪扭扭地伸出一些觸須,其中一根觸須尤其長,從這幅圖畫的左下角一直延伸到當中那座島嶼的底部。這樣子乍一看上去還以為是太陽的某種圖示。<\/p>
另一樣引起我關注的東西,是一艘船。準確地說,是一艘“骨船”——幾根骨頭拚接在一起形成古代帆船的模樣,風帆一條條的,似乎是什麼毛發。這艘“骨船”的構圖很簡單,但意思很明確——一艘在海上飄蕩的,由白骨構成的古代帆船。這立刻讓我想起了這本《多魯斯鬼皮書》裏所記載的,那艘在無月之夜會徹底變成一堆白骨的怪船。也讓我想起了在沈雲杉私人遊艇——“征服號”裏看到的在鐮刀死神矚目之下的白骨之船——也就是“格瓦拉”口中的“安提利斯海盜鬼船”。<\/p>
除了這些,我那時已經無法再去辨認巨大圖畫中的其他細節了。因為我剛才頸動脈被海馬壓閉了兩次,而且我在不斷地失血,失血的結果很快就開始發揮作用——我開始感到有些虛弱。而海馬,則拿出了一部手機,不斷地拍攝地麵上的這幅怪異的圖畫——我權且叫它《鬼皮圖》吧。<\/p>
在此期間,我還幾次問他什麼時候能夠給我止血。但他根本就不理會,隻顧一邊拍照片,一般在這幅圖上指指畫畫,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因為眼前的“重大發現”而興奮至極。<\/p>
漸漸的,我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起來。我想,我是要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了,隻可惜我還有很多人要見,要救,都不能去見,去救了。我有些悲哀,但我忍住了哭泣的衝動,因為我不想在麵前這個畜生跟前流下一滴眼淚,而且我覺得,和他分享一張臉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因此我也不再提醒他幫我止血,因為這隻能增加我的恥辱感。<\/p>
就在我昏昏沉沉之際,忽然間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傳入了我的耳膜。<\/p>
從離開海盜崽子們交戰的平台,到被海馬囚禁在這間軍官起居甲板室中,耳邊AK突擊步槍的響聲未曾中斷,間或還有勃朗寧機槍的射擊聲,甚至於手雷的爆炸聲。但這麼響的動靜卻還是第一次響起。我忽然覺得,這聲音有點類似直升機被單兵防空導彈擊中的聲音。這種單兵防空導彈很小,一個人可以扛在肩膀上發射,比較有名的包括美國的“毒刺”,俄羅斯的“針”式等等。<\/p>
果然,那聲令人難忘的爆炸聲響過之後不久,一束亮光從甲板室的窗戶中射了進來。我的大腦受到這種刺激,精神略微一振,扭頭看向窗外,那架SH-60直升機沒頭蒼蠅般在窗外胡亂飛著,機體上冒著火焰,直升機頂上的旋翼也有毀損。很顯然,直升機的動力係統和駕駛係統已經遭到嚴重損壞,駕駛員完全失去了對直升機的控製。看得出,駕駛員試圖拉抬直升機,避免其失速,但直升機旋翼的轉速還是越來越慢,直升機機體也轉著圈下墜,最終伴隨著“嘩”的一聲巨響落入了水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