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狙”傻了。他看見過我打不過別人被欺負,看見過我情緒低落時縮在角落裏自己舔傷口,可是這樣的嚎啕大哭,卻是第一次。
“有什麼好哭的,大厭頭?那個女人是蠻漂亮,可是能有伊登好看嗎?實在不行再找一個唄……”“大狙”語無倫次地勸我,可我還是嚎啕大哭著。最後,他也隻能放棄努力,就任由我這麼哭著。
夕陽完全墜落,海上陷入一片黑暗之際,“大狙”這夥人回到了母船。
這艘母船居然是一艘巨型的貨輪。
我不是這方麵的行家,不知道這艘船具體的型號。但看上去應該是一艘集裝箱運輸船。
船上的起重機把摩托艇連同上麵的海盜崽子一個個地吊了上去,摩托艇被上麵的工人鎖入了集裝箱。
這繁忙的景象,讓我想起當初的那艘“斯普魯恩斯”級軍艦。
伊登都不在了,這夥海盜崽子為什麼還能維持這樣的排場?
“大狙”在那裏眉飛色舞地給我介紹這艘巨型貨輪,包括噸位、載重量等參數。
可是我幾乎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隻是在甲板上如同遊魂一般地走著。有時候撞到了正在勞作的工人或者海盜崽子,也渾然不覺,繼續木頭一樣地向前走著。
走到甲板的盡頭,我停了下來,又折回去繼續走。
滔滔不絕的“大狙”終於發現我其實對他說的一點興趣也沒有,而且我的精神狀態似乎很不對頭,也停止了說話,緊緊地跟在我身後。有時候,我離船舷或者甲板盡頭太近,他都會很緊張地拽住我的胳膊,貌似是生怕我跳海。
我走著走著,猛地回頭,對“大狙”問道:“閔瓊呢?”
“誰?”
“就是另外那個女人,當初把我們抓到美狄亞島上的那個?”
“大狙”“哦”了一聲,說道:“她早就一個人駕駛了一艘摩托艇跑了。我也沒攔她,要把她抓回來嗎?”
“當然要,當然要!”我喃喃地說道,“跑了?她憑什麼跑?老子為了她的一句話,把小妖都殺了,她怎麼能不給我一個交待?你說是不是?‘大狙’?你說是不是?”
我一邊說,一邊抓住“大狙”的兩條胳膊,不斷地搖著他的身體。
“大狙”的臉上先是露出為難的表情,但很快就又露出驚慌失措的意味——很顯然,他先是覺得根本無法按照我的要求去搜索逃跑的閔瓊,但又害怕我的精神再度受到刺激,徹底瘋掉。
我也知道閔瓊這一跑,恐怕也是追不回來了,最後隻能仰天慘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兩頭空啊!兩頭空!我真是個笨蛋!大笨蛋!哈哈哈哈!”
我一邊狂笑,一邊看向海麵,雖然已經是黑夜,但借著皎潔的星月之光,還是能夠看到那艘漁船,以及兩艘巡邏艇的輪廓。在海浪緩緩的拍擊下,這三座海上墳墓正在遠離我所在的這艘巨型貨輪。
那裏也是小妖殞命的地方,我雙腿一軟,跪倒在了甲板上,衝著海上墳墓的方向哭了起來。
哭了足足有十幾分鍾,我才止住悲聲,但依然傻傻地跪在那裏,死死地盯著那艘漁船,一言不發。
“大狙”讓人給我送來晚飯,飯碗就放在腳邊,我最終一口都沒吃。
半個小時後,我終於不支倒地——我沒有昏過去,隻是身上的肌肉實在無法支撐,隻能側倒在地上,繼續呆呆地看著那艘死亡漁船,直到它消失在海平麵上。
“大狙”的兩個手下過來架起我,把我扶到船長室下麵的一間水手室內。我稀裏糊塗地被他們扔在床上,這兩個海盜崽子一言不發地就走了出去,從頭到底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逼仄的床鋪上,眼睛盯著天花板,不覺間眼淚濕透了枕巾。將近30個小時的連續奔波、拚命以及精神上的打擊,在此時終於顯示出威力。
我累了。
真希望就此長睡不醒。
哦,不,長睡不醒前,要先殺死冷鷹。
小妖,你能等我嗎?
不求你的原諒,在陰曹地府裏,我隻求你親手把我扔進油鍋,讓我永世受苦。哪怕這隻能讓你稍微快慰一些,我也心甘情願。
因為,的確是我辜負了你。
眼前一黑,我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那些人,那些妖,那些畜生輪番來攪和。
先是小妖,捂著胸前的傷口,滿臉幽怨地瞪著我。她不再疾言厲色地罵我了,這反而讓我更覺得煎熬。
再是穆武靈,兩隻異色的妖眼朝我放著妖光,讓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接下來是“大哥”,那個由“昂巴骨”變成的“大哥”,他就那樣冷冰冰地看著我,用一種非常陌生的眼神。
冷鷹、冷飆、董天星輪番入夢。
最後是閔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