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革命的失蹤,已經過了大半年,甚至許多原本就如他們交集不深的人,都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就算人們來來回回的路過王革命家荒蕪的院子的時候,都不會想起這裏曾經住過的那對母子。劉家鎮並不大,可人們淡忘一個人,卻是那麼的輕而易舉。
上次在王革命家的屋子裏,見到那麼多大老鼠出沒,還是好幾天前的事情,如果不是今天在村部的院子裏看到這麼多大個兒的老鼠如此的猖獗,趙村長也不會輕易的聯想到王革命家。這些老鼠實在是太大了,如果這些老鼠真的是來源於王革命家屋子裏的那個洞,那麼王革命家荒廢了這麼久,也沒了糧食,它們卻是怎麼養的如此膘肥體壯?
人們百思不解,我抬起頭對趙村長說,
“這些耗子,是有人喂養的……”
大家夥都一驚,因為並沒料到我這個七歲的孩子能知道些什麼。而我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嚴肅,不像是隨便說著玩的。
趙村長蹲下身子把我拉到他的懷裏問我,
“好孩子,你跟舅爺說說,到底是誰喂養的?”
我看了看趙村長,又看了看圍在周圍的小分隊員們,伸手指了指趙村長伸手的辦公室說,
“就是他喂養的……”
人們紛紛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剛才人們都出來打耗子,屋子裏早就空無一人,
“就是他,那個戴眼鏡的……”
我又指了指,繼續說道。
我說話的時候仍舊麵色嚴肅,而他們轉臉看到空蕩蕩的辦公室後,卻都嚇的往後退。
“大勇,哪有人啊,這屋子裏哪有人啊,你……你胡說呢吧。”
有個小分隊員已經感覺到了害怕,但還是顫抖著問我,我知道他是想掩蓋住自己的恐懼,他希望從我這得到不同的答案。
其實隻有我爸爸心裏知道,知道我肯定又看到了什麼平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便也蹲下身來,摟著我的肩膀,柔聲的問我。
“大勇,你跟爸爸說,你看到了什麼?她們長什麼樣?”
其實我知道他們看不見,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們解釋清楚。但我的確看到村部的屋子裏站著一個人,身形消瘦,個子也不高。頭發蓬亂,戴著一個破舊的眼鏡,滿臉的泥土卻掩蓋不住他的疲憊。我看著眼熟,卻記不起他是誰,叫什麼名字了。
聽到爸爸問我,我剛要試圖跟爸爸描述這個人的樣子,突然他向我的方向走來。他走到我的麵前,低頭盯著我,我也抬起頭看著他,就在四目相對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了一陣莫名難過的感覺,有委屈、有壓抑、還有自卑和傷感,我並不知道這感覺的來源,但卻實實在在的讓我感受到了胸中強烈的憋悶。讓我無法呼吸,甚至都無法哭出聲音,無法流下眼淚。
不光是蹲在我身邊的我爸爸和趙村長,在場的每個人都注意到了我的表情的變化,他們看到我抬起頭似乎凝視著什麼,而他們卻看不到我目光的方向裏,有什麼。可他們卻可以清楚的看到我臉上的糾結和痛苦,這樣的表情讓他們感到了恐懼,這種恐懼來源於他們對我看到的東西的未知。
“大勇,你看到啥了……”
我爸爸拉著我的胳膊問我,我轉過頭看了看我爸爸,他的臉上滿是心疼的神情,我知道是我剛才痛苦的表情讓他心疼了。
可當我再次轉過頭去看的時候,那個人卻不見了。我扭著頭四外張望,卻找不到他的身影,就好像他根本沒來過一般,更或是他就這樣消融在了空氣之中。
他就這樣的消失了,張望了一陣子,我對爸爸說,
“爸,那個人,個子不高,挺瘦的,戴著眼鏡……”
“李文學??”
沒等我說完,趙村長驚呼了一聲,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孩子,你說的是李文學?”
我皺了皺眉頭說,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叫啥,就是覺得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見過……”
趙村長一把把我抱起來,轉身進屋,把我放在他的辦公桌後的椅子上,轉身在辦公室的牆上來回的搜尋,辦公室的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照片,都是村裏這麼些年一些活動的時候留下來的。
找了一會,趙村長衝我擺手,我從椅子上爬了下來,來到趙村長的身邊,踮起腳順著趙村長手指的方向看去。趙村長索性貓下腰把我抱了起來。這下我看得很清楚。照片裏是一片高粱地,一群村民揮著鐮刀收割,靠邊上有個人,身形瘦小,不錯,就是他,他就是剛才在院子裏看著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