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雅垂下了頭,精氣神似都被抽空,良久後才咬牙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也不是什麼大事。”穀玄牝輕描淡寫道:“你方才猜得沒錯,老祖是和萬獸春搭上了線,這次來是要幫六道惡滅跟你家公子打個招呼,可你也看到了,老祖手下就剩這麼幾塊料……”
而穀玄牝說到一半,聲音又一變,變成半夏諂媚的聲音,“老祖說的沒錯,他們幾個確實不成樣子,不過您老不是還有我嗎?”
想來是半夏見趙雅的威脅解除了,膽氣又壯了,但隨即又被穀玄牝喝罵,“臭娃兒,你再敢多舌,信不信老祖回南疆就把你封蠱壇子裏!”
半夏麵上露出了噤若寒蟬的表情,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發現捂住了嘴,穀玄牝也不能發聲,忙又放下。
穀玄牝無奈對趙雅道:“瞧到了吧,都是群不濟事的東西。還是你最能替老祖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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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兩個意識共用一體的樣子,頗為滑稽,但趙雅卻笑不出來,穀玄牝所說的“向公子翎打個招呼”,自然不會是善意的招呼,而找上她的目的更是不言而喻,趙雅心頭發涼,卻斷然拒絕道:“你是想讓我幫你、幫六道惡滅害公子?我絕對不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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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玄牝道:“沒這麼嚴重,老祖知道你不忍心害孔雀公子,哪會讓你為難?”
趙雅不與他打啞謎,再次問道:“那你究竟要做什麼?”
“也沒什麼,隻是許久沒見那孔雀了,這次想留他幾天,與他好好敘敘舊,也省得他到處惹事!”穀玄牝一臉真誠,配合他此時的外表,真如無邪少年一般,好像全是為了趙雅和公子翎考慮。
趙雅自不會被他的外表迷惑,但心神卻是猛地一動,一個猜測湧入腦中:“他們也想留住公子翎?”
而很快,趙雅又覺得這是順理成章的事,六道惡滅與公子翎本無瓜葛,隻是因天書的現世,讓對天書誌在必得的兩方產生對立。但就如趙雅不希望公子翎犯險參與天書之爭一樣,六道惡滅同樣不希望在與三教勢力正麵交鋒時,還要分出力量防備公子翎的現身攪局。
想要圍殺公子翎必然要付出慘痛損耗,殺之不死更是後患無窮。那對六道惡滅來說最好的辦法,便是設法動用外力將公子翎絆住,讓這個麻煩不出現在戰場上,隻要天書塵埃落定,六道與公子翎便也沒了繼續敵對的理由,如果這樣的話……
“我和謝靈煙留不下公子,那換六道惡滅和穀玄牝,能嗎?”
一個瘋狂的念頭忽得在趙雅腦子冒出。她忽然發現,就算動機截然不同,但她和六道惡滅最終目的卻是一致,都是不想讓公子翎參與天書之爭!
穀玄牝固然陰險狡詐,各類蠱蟲防不勝防。但六道惡滅隻會比穀玄牝更危險十倍,更何況暗處還有北龍天的萬妖殿。留公子翎在山莊與穀玄牝周旋,總好過去與六道惡滅和萬妖殿這兩個龐然巨物為敵。
“如果我借穀玄牝之手,將公子翎留在山莊……”
這念頭一旦種下,便如種子破土一般,迅速發芽、滋長、膨脹……。
趙雅能聽到她瘋狂急跳的心髒聲,“咚咚咚”,好像擂動戰鼓一般,催得她血脈賁張,可她頭腦卻是格外的清醒,
她知道自己是與虎謀皮,可她已停不下來,沒有退路,隻能細細謀劃,剝掉虎皮之後,如何再拆虎骨、喝虎血、吃虎肉……
穀玄牝見她久久不答,神色卻不停變幻,隻道她仍在猶豫,先是軟語寬慰道,“放心,老祖能活這麼久,便是因為夠小心謹慎,真要殺你家公子,老祖絕不選在錦屏山莊,亦不會隻帶這些寄體。這次老祖來,隻是為了達成和六道惡滅的交易。”
見趙雅仍不做聲,又威脅道:“當然老祖這麼好聲好氣與你說了,可就容不得你拒絕了,否則,嗬嗬,你一心維護的公子,就要知曉你比娼妓還下賤了,到時候,你可什麼都守不住了。”
可趙雅已經沒有在之後的聽威脅,她隻聽了前半句。
若穀玄牝說他沒有徹底除掉公子翎的心思,趙雅斷然不會相信。
可穀玄牝說他沒有除去公子翎的能力,趙雅卻能信上幾分。
昔年南疆之內,穀玄牝占盡地利,手下蠱奴皆是千挑萬選而來,各個都不是易與之輩,從屬爪牙更是數以千計。可這樣全盛時期的穀玄牝依然慘敗在公子翎手下。
如今他本體未出,所帶的幾個寄體從數量和修為上都差了當年的蠱奴太多。而公子翎背後卻至少還有秦風、楚頌相助,縱然穀玄牝以有心算無心,也難彌平實力上的絕對差距。
但趙雅仍會做出最壞的預想,以最高的戒備對待穀玄牝。
她現在是在萬丈懸崖上,踩著一根蛛絲起舞,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但這種感覺非但沒讓她的排斥,反而讓她習慣。
在南疆的每個日夜,每時每刻,她都是如現在一般,遊走在萬劫不複的邊緣,趙雅甚至覺得那個惡毒,多疑,謹小慎微卻又敢孤注一擲的蠱奴,才是她的本性。
而此時,她的本性正在慢慢複蘇……
於是反複衡量風險後,趙雅問出了那句話:“你,要我怎麼幫你對付公子?”
穀玄牝見趙雅口風鬆動,露出得逞的笑容,隨後道出他的計劃:“要你做的很簡單,聽說公子翎最是掛心她那死去的婆娘,還把她那婆娘的屍體冰封起來,嘖,真是比老祖還扭曲,既然公子翎死都不打算讓她入土為安,那你便將那屍體盜出給老祖好了。”
“你!”隻聽這第一步,便已讓趙雅色變,她知曉這一舉動是踐踏公子翎的逆鱗,但仍忍住讓穀玄牝繼續說。
“然後我會留書給公子翎,以屍體為餌,把他約到後山,而你借口擔心他與他同行。待到了後山,老祖我先出手吸引他注意,你假裝被我控製,趁機偷襲,他定然不會防你,多半會受傷。”穀玄牝說到此處,刻意補充道:“哦,對了,你之後大可推說是中了老祖的蠱毒,心神迷亂才錯手攻擊她,隻管往老祖身上推,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趙雅全不理會穀玄牝的賣好,恍若未聞。
“當然,就算負傷中招,以他能耐依舊能搶回屍體,但那屍體中也藏了老祖我的蠱毒,他奪回屍體瞬間,屍體會炸開,化作劇毒血霧,哈哈哈。老祖期待看著他那時的表情!”穀玄牝說到此處,忍不住笑出聲來,仿佛看到了公子翎怒極恨極,又悲極痛極的樣子,直笑到前仰後合,才擦著笑出來的眼淚道:
“憑他修為,再加上還有楚白牛閨女在,老祖的蠱毒或許依舊奈何不了他,但也足夠他費些時日休養了,讓他去不了天書之戰惹事,況且,就算這連環狠招仍無用,可他婆娘的屍體都沒了,他搶天書還有什麼意義?天書之爭,注定與他無關了!”
?聽完穀玄牝計劃,趙雅隻覺有蟲子在背上爬一般,濕冷陰寒的感覺沿著脊椎湧上,這真是穀玄牝一貫的風格,陰損,下作,令人作嘔,但……
??“就這?這便是你精心編製的計劃?不夠,想算計公子,你的寄體、蠱毒、陰謀、布局通通不夠!”趙雅抬起頭,直視穀玄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