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垂了垂眸,繼續道:“被拒絕了之後,莊瑜來找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我,並且希望我能去說服奶奶。”
他還能清晰回憶起自己當時有多震驚,那一刹那,莊禮想起了當初在展覽上見過的那張“慰安婦”的照片、想起了莊瑜當時異常的反應、也想起了那之後她的種種轉變,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釋,可這卻是一個他需要耗費很久才能完全消化的解釋。
“你去了嗎?”苗筱小心翼翼地問。
“嗯……”他輕輕應了聲,“不是去說服她的。事實上,當時我都還沒能接受這件事,甚至覺得莊瑜會不會是在開玩笑。”
“不可能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的吧。”
“是啊,我也知道,但還是抱著一絲僥幸……”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語無倫次地解釋了起來,“我不是看不起奶奶,我隻是……隻是不敢想象……”
“我明白的。”苗筱體貼地打斷了他。
她是真的明白,就好像她剛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一樣——本以為那是一段離自己很遠的曆史,卻突然發現它就發生在自己身邊,那些書上、網上讀到過隻字片語突然變得具象化,也突然有了可以代入的當事人,而那個當事人偏偏又跟自己如此親近,毫無預警的感同身受,隨之而來的是心口難以形容的疼,以及一種近乎絕望的無力感,憤怒到顫抖卻什麼都做不了。
“嗯。”莊禮感激地牽了牽嘴角,“那天,奶奶給我看了日記。其實,關於她在慰安所的那段日子她在日記上並沒有過多提及,顯然是不想回憶……看完之後,我認為沒必要說服她,她根本不需要道歉。”
“……”苗筱滿臉的不解。
“就算再多的道歉和賠償都彌補不了她所受的傷害。那些願意站出來的,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個民族的尊嚴;但也不能要求每個受害人都具備剖開傷口、供人閱覽的犧牲精神,她們犧牲的已經夠多了。”
“說的也是……”苗筱低著頭,悶悶地嘟囔,“要她們去回憶那段往事確實很殘忍……”
莊禮瞥了她眼,瞬間就看懂了她鬱鬱寡歡的原因,他張了張唇,繼續道:“因為這件事,奶奶和莊瑜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甚至發展到了每次見麵都會吵架,距離她們上次見麵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雖然不支持莊瑜的做法,但也覺得確實該做些什麼。”
聞言,苗筱眼眸一亮,“我們能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
“……”
“之前我有想過,或許可以試著幫奶奶找到小學徒。”他輕輕抿了下嘴角,無奈地繼續道:“我托了很多人,輾轉打聽到小學徒去了台灣,後來又移民美國了。”
她一愣,忽然想到了什麼,“你去美國是為了奶奶?”
他點了點頭,“有了他的消息之後,我遞交了去美國讀研的申請,讓我沒想到的是……”
“你倒是說下去呀。”苗筱有些急了。
莊禮抬起眼眸,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道:“我沒想到會遇見你。”
“……哈?”關她什麼事?
“當時一直沒有接受你並不是因為不喜歡,我隻是不相信異地戀,也不想耽誤你。”
“……”她沒想到莊禮會突然提起這一茬,不禁一愣。
“沒能陪你回國也不是因為不擔心,我隻是還想再找找看。”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他們之間的問題根本不在於他用了多久才接受她、也不在於他有沒有陪她回國,情況太複雜,而現在顯然不是談這些事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