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筱收到了康喬的微信,說是讓她在公司大堂等著就好,他把車開上來。
於是,她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做了清洗,生怕他等太久。
可當苗筱到大堂的時候,他還沒有來,反而是意外碰到了莊瑜。
她一個人,默默坐在大堂的長椅上,神情恍惚,形容憔悴,看著就讓人很心疼。
苗筱從來都不擅長安慰人,通常碰上諸如此類的逝者家屬,盡管心裏覺得難受,她還是會假裝沒看到,繞道走,生怕自己說錯話反而會在別人傷口上撒鹽,這一次也不例外。
當快要走去公司門口時,她驀地停住腳步,結果還是沒忍住,深吸了口氣轉身朝著莊瑜走去……
“莊小姐,你還沒走嗎?”結果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個開場白生硬得連苗筱自己都聽不下去。
還好莊瑜也沒心情在意,她抬眸看向苗筱,甚至還強顏歡笑地牽了牽嘴角,柔聲回道:“嗯,莊禮和我爸去開車了,讓我在這兒等他們。”
“哦……”接下來該說些什麼?苗筱呆站著,看起來依舊是麵無表情的,腦內卻飛速運轉著,可就算她絞盡了腦汁,還是解決不了表達能力的匱乏,反而好像把氣氛搞得更加尷尬了。
正當她打算放棄掙紮,向莊瑜道別時……
“你可以陪我聊聊嗎?”莊瑜突然道。
“當然。”苗筱連連點頭,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氣氛仍然是尷尬的,莊瑜兀自沉默著,苗筱也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種沉默。
過了好一會,莊瑜終於開口了,冷不防地問:“奶奶身上是不是有很多傷口?”
“……”苗筱輕震了下,雖然莊瑜已經猜到了,但她還是不想給出殘忍的肯定,隻能保持緘默。
“我接觸過很多‘慰安婦’,身體是她們僅剩的證據了,那樣的傷口我看過很多……”莊瑜的話音開始哽咽,她頓了頓,極力吞忍,“可我卻沒看到自己奶奶的傷口。”
“她也不希望你看到的。”
“是啊,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但我一次又一次逼著她把那些傷展現給全世界看。”
“可是……”苗筱默默在心裏措了很久的辭,“可是你也沒惡意的啊。”
“有時候出於善意而犯的錯更可怕。”
“……”苗筱無言以對,這樣的錯她也犯過。
“而我甚至直到她去世都沒能跟她好好道個歉。”
“奶奶不是常說嗎?人生就是這樣的,並不是所有事都會等你做好完全準備後才發生……”苗筱輕輕歎了聲,繼續道:“莊禮之前說過,我根本不懂奶奶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後來聽說了她的事情之後我以為自己懂了,但發現其實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搞懂……有太多事都是在猝不及防時發生的,逃不掉、躲不開,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麵對。”
莊瑜愣了愣,問:“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去麵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可是如果你是想要問我意見的話,那麼我認為……”苗筱深吸了口氣,道:“你應該繼續去幫助那些‘慰安婦’們。”
“為什麼?”莊瑜不解地看著苗筱。
是否該繼續,她也不清楚,可她知道自己心裏是有傾向性的,隻是需要一個理由,而直覺告訴她,苗筱也許能給她這個理由。
“因為罪人就應該得到懲罰啊。”她想也不想地回道,情緒克製不住地激動,“需要牢記那段曆史的不隻有我們,他們也應該記住,世世代代都得記住他們的祖先曾經犯過多麼殘暴的罪行!憑什麼受害者隻能忍氣吞聲活在黑暗中苟且,而他們的戰犯卻被當做英雄供奉在神社裏?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