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太太這個老家夥真是煩人!今天又來找我捐款,準備給教堂法衣室買地毯,”哈裏森先生憤憤不平地說,“她是我見過的最讓人討厭的女人!她給你講經布道,長篇大論,評頭論足,請求索要,六字真言,把這些東西像磚塊一樣狠狠地向你砸過來!”
安妮靠在陽台的欄杆上,享受著眼前的美景。在這個十一月份的灰色黃昏裏,使人陶醉的暖暖西風吹過剛犁過的農田,猶如吹奏著一曲古典優雅的小調,在花園的冷杉樹林中繚繞不絕。安妮把她夢幻般的臉龐轉過去。
“問題的根源在你和林德太太彼此都不理解,”她解釋道,“當人們彼此不喜歡時,總是會有很多的誤解。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不喜歡林德太太,但我很快就學會試著去理解她。”
“也許有些人會試著了解並慢慢喜歡她,可我不會這樣。假如有人告訴我說,我得試著讓自己喜歡吃香蕉,所以我就得一直不斷地吃香蕉。這我當然做不到!”哈裏森先生叫嚷起來,“至於說我理解她,我對她的理解就是,她是一個愛管閑事的家夥,這毋庸置疑,我也這樣告訴了她!”
“噢,這一定深深地傷害了她,”安妮責備他說,“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以前也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但那是我在大發雷霆的時候說出的氣話,我決不會故意這樣說。”
“這是事實啊!我一向堅信要向人說真話。”
“但你也不能照實統統說給她啊,”安妮反對說,“你不能老是揭人家的短。比如,你對我講過很多遍,說我的頭發是紅色的,可你一次也沒有對我說過,我的鼻子很好看。”
“我敢說就算沒人告訴你,你還是知道的。”哈裏森輕聲笑道。
“我也知道我有一頭紅發——雖然它的顏色比以前要暗多了——但你也不至於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它吧。”
“好吧,好吧,既然你對這個問題如此敏感,那我就盡量不再提起它。你得原諒我,安妮,我已經習慣這樣直言不諱地說話,聽話的人也不要太介意啦。”
“可是他們沒法不介意啊。你不覺得,你這個習慣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嗎?你不妨這樣想想,一個人拿著針去刺別人,然後說:‘對不起啦,你別介意,我隻是習慣這樣!’你覺不覺得這樣很瘋狂?要說到林德太太,也許她確實很愛管閑事。可是你是否對她說過,她有一副好心腸,總是喜歡幫助那些可憐的人?迪摩希·科頓先生從林德太太的奶牛場裏偷了一罐黃油,他騙科頓太太說是自己從林德太太那兒買的。後來科頓太太遇見林德太太時,還向她抱怨說黃油吃起來有股蘿卜的味道,而林德太太隻是向她說抱歉,難過地轉身離開。這事你也從來沒有對她說起過吧?”
“我想她確實有些好的品質,”哈裏森先生勉強承認道,“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品質啊。我自己也有一些,不過你可能不會相信的。不管怎樣,我肯定不會為地毯捐款的。我覺得這裏的人怎麼一撥又一撥地來勸募呢?你們那個重新粉刷會堂的事進展如何了?”
“非常順利!我們鄉村促進會成員上星期五聚會時,發現已經募捐到了足夠的錢,不僅能重新粉刷會堂,還能把屋頂修繕一下。大部分人都願意慷慨解囊,哈裏森先生。”
安妮是個性情溫順的姑娘,可在某些時候,還是會話中帶刺的。
“你們準備粉刷成什麼顏色?”
“我們決定粉刷成非常漂亮的綠色,屋頂當然會漆上暗紅色。羅傑·派伊先生今天進城買油漆去了。”
“由誰來漆呢?”
“是卡莫迪的約書亞先生。他的屋頂修繕工作已經接近尾聲了。我們必須把這份工作給他做,因為這裏派伊家族很大——你知道,有四個姓派伊的家庭——他們說,如果不讓約書亞來做這活兒,我們就休想從他們那兒得到一分錢。他們共捐了十二塊錢,這對我們來說是很大一筆錢,雖然很多人都認為不該讓派伊家的人來做,可我們不想失去這筆款項。林德太太說,派伊家的人什麼事都想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