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爐旁,大家正興致勃勃地觀看一位穿著中式棉襖的小夥子耍魔術。小夥子留著小分頭,滿臉絡腮胡,情緒激動,操著山東口音,嘴巴不停地解說著:“大家想過沒有?什麼叫魔術?魔術魔術,這個‘魔’字很關鍵,我把你麻痹了,我就開始搗鬼,這就叫魔術。”
一片笑聲。
靈活的眼神骨碌骨碌閃來閃去,眼疾手快地拿出一個乒乓球,左手上亮一下,右手上又亮一下:“看好了,看好了,變——”雙手一拍,啪!手上的乒乓球不見了。
“哇!”周圍一陣驚歎聲。
所有的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想看清楚他在哪裏搗鬼,他卻出奇不意,從後脖頸處慢慢擠出一個乒乓球來,神情得意地說:“它又乖乖回來了。”
“他搗鬼了,搗鬼了!”有人叫。
“對,我搗鬼了,我不是說了嗎,魔術魔術,就是搗鬼。”
“那你再變一個,我就不信看不清你搗的鬼。”又有人叫著。
絡腮胡笑了,有禮貌地對坐在身邊的高個頭小夥子說:“這位兄弟,我能借你的鋼筆一用嗎?”
小夥子叫姚建北,外號“猴子。”他看看對方,再看看自己插在中山裝上衣口袋裏黑燦燦的英雄牌鋼筆,這是臨來時對象贈送給他當工人的禮物,他有點兒舍不得。
旁邊的人起哄,說:“就借給鄭魔術用一下嘛,用壞了,他搗鬼給你變個更高級的。”接著又是一片笑聲。
沒等猴子反應過來,鋼筆眨眼間就到了鄭魔術手中。
“呦——”周圍一片驚歎的唏噓聲。
鄭魔術左手伸展,托著這支鋼筆,看到大家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手,笑著對大家說:“這回看好了,看好了,我要把它送走了,走,走——”說話間左手猛地攥成一個拳頭,再展開時,房間裏的人驚呆了!江農生目瞪口呆,鋼筆在他手中真的不翼而飛。
“這位兄弟,想要回你的鋼筆嗎?麻煩你去那張靠西麵的床鋪上拿一下。”
所有的眼光刷地投向“猴子”的床鋪,周圍一片竊竊私語:“你看到他咋搗鬼的?”
“不知道,我眼睛都沒眨一下,也沒看出咋搗的鬼。”
“沒看見他挪地方啊。”
“太神了!”
“哪還用說,人家招工之前在雜技團幹過兩年,是真正的魔術師。”
“猴子”半信半疑地走到西麵自己的床鋪跟前,上下左右尋找著,順手掀開枕頭,哈,黑燦燦的鋼筆就在這裏。他舉起鋼筆,激動地對火爐旁的人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哇——”滿屋子的人都對鄭魔術投去驚訝羨慕的目光。
鄭魔術滿麵紅光,雙手抱拳:“獻醜了!獻醜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帶頭鼓起掌來,江農生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耍魔術變戲法的,這麼精彩的表演簡直不可想象,自然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跟著大家使勁兒鼓掌,拍得手生疼生疼的。
江農生心想:憑鄭魔術的本事,變個大東西呢,肯定也能成哩,你想嘛,眾目睽睽之下,鋼筆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變走咧,誰能做到——神仙才能做到歪!他側過頭,左右端量這個鄭魔術,也莫啥特別的地方,倒是跟自家村子西頭的全臉胡狗娃哥還有幾分相像哩。
隊伍突然停止前進,犛牛和負重的人都停止前進了。疲憊的人群有些焦躁不安,誰也不曉得是咋回事,隔著人頭望過去,什麼也看不到——滿眼裏還是黑壓壓的雲層和清一色的棉帽,再往前,那邊是陡崖峭壁,遠遠看去,山峰傾斜著,好像要跌栽過去。
“前麵咋不動了?就這老牛拉破車的速度,猴年馬月到百泉啊?”有人叫喊。
“走不動就乖乖讓開,讓我們能走的到前麵帶路。”
“前麵的,咋不吭氣,到底咋了?”
“……好像是路不通了……”
支部書記唐寅和分隊長楊順水跑到吳書記麵前。
“吳書記,前麵接近山崖最狹窄最陡峭的轉彎地段,大機械很難過去。”
“通知大家少安毋躁,原地休息幾分鍾。走,我們過去看看。”吳書記說。
吳書記小心翼翼接近陡壁,路窄得隻有側著身才能行走,不能轉身,也不能回頭,頭頂上方凸出傾斜的巨大山岩把天遮住了。
“吳書記,我來——”
“我來——”
“你們沒有經驗,還是讓我看看。”吳書記小心試探著邁過去。骨碌骨碌的小碎石滾落山澗。
“吳書記,千萬當心!”
巍峨高聳的山崖轉彎處,吳崇光的身體緊貼向外傾斜過來的山岩,眉頭緊蹙,表情嚴肅,他仔細觀察轉彎地段的角度,又反複踱步估量坎下坡度尺寸,眉頭逐漸舒展。
“我有個想法,你們看中不中?”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其他兩位領導,征詢他們的意見。
“我同意!”
“我看行!”
意見統一。他選擇一塊地勢較高的地方站上去,環視一下竊竊私語的人群,大手向前一揮,山東口音在山間回響起來:“同誌們,隊伍裏是共產黨員的請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