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樹剛走到謝公館的雕花門外,門房就驚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大少爺回來了!”他手忙腳亂地打開鐵門,又衝院子裏喊道:“大少爺回來啦!大少爺回來啦!”盡管隔著大大的庭院,根本沒有人聽見他的叫聲。
謝玉樹不理他,徑直往裏麵走去。直到他走到樓前,阿勇才眼明腳快地奔了出來。
阿勇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他“撲通”一聲跪在謝玉樹的麵前,“少爺您終於回來了!”
謝玉樹扶起阿勇,勉強扯了扯嘴角:“夫人在哪裏,快帶我去見夫人!”阿勇一聽,滴溜一下爬了起來,領著謝玉樹往王淑雲的房中去了。
王淑雲吃了謝玉清帶回來的藥,睡得安穩了些,不再像前幾天那樣胡言亂語。
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陳媽一個人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照看著王淑雲。見謝玉樹走了進來,她一時以為眼花,知道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才喜得馬上站起來,“少……”話沒說完,謝玉樹就把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示意陳媽安靜,不要打擾了王淑雲休息。陳媽會意,靜靜退出了王淑雲的房間。
謝玉樹走到床邊坐下,他幾乎認不出床上這個人竟是自己端莊嫻靜的母親。王淑雲的顴骨深深凹陷下去,臉色蒼白,嘴唇泛著淺淺的紫色。
謝玉樹拉起母親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握緊,母親的手竟然瘦成這樣,手背上的青筋已經隱約可見。
深深的自責和愧疚填滿了謝玉樹此時的心靈和大腦。他輕輕喚了一聲:“母親!”王淑雲沒有絲毫反應,但是呼吸卻是平穩的。
謝玉樹不禁做起了許多假設。如果他不離家出走母親便不會病重至此。可是如果他不離家出走等於默認和向紫嫣的婚事,如果沒有認識嶽靈犀,如果不和她相戀,老老實實聽從父親的安排娶了向紫嫣會怎麼樣?
謝玉樹不敢再想下去。這仿佛是一個兩頭都係了死結的繩,而他正巧被困在中間,要想脫身,隻能剪斷一邊。可是不論剪斷哪邊,他都覺得心如刀絞。
他想起了自己下山時嶽靈犀的樣子。她站在那裏,微笑地看著自己,揮手道別,說會等他回來。可是看到母親的樣子,謝玉樹開始懷疑自己三天後真能狠心離開家,離開重病的母親,置牢獄中的父親於不顧嗎?
他煩亂地站起身,出了王淑雲的房間。
“阿勇,二少爺去哪兒了?”謝玉樹揮揮手,阿勇便像個哈巴狗兒一樣顛顛跑了過來。
“回少爺,二少爺昨天一大早就去省城請大夫了。”
“你把母親生病的過程詳細地給我說一遍。”謝玉樹邊往自己的小樓走邊說著。他幾天沒洗澡了,當務之急是洗個澡,換上幹淨的衣服,然後他才能冷靜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是,少爺……少爺離家的第二天,夫人還是好好的,第三天開始就水米不進……”阿勇邊偷偷瞄著謝玉樹的臉色,邊避輕就重的說著。
果然,謝玉樹聽完,臉上的自責之色更深。他一回到自己的客廳,就煩躁地把風衣往沙發上一甩。“我先去洗個澡,你去吩咐人給我準備點吃的。”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盥洗室。
待阿勇端著還飄著香氣的飯食進來的時候,謝玉樹已經洗好澡,正坐在沙發上喝酒,茶幾上的酒瓶已經空了一小半。
聞著家裏熟悉的飯菜香,謝玉樹突然想起了這幾天在相思崖上吃的稱不上飯菜的東西。可是那時候竟覺得如同人間美味,隻恨時間過得太快。
本來饑腸轆轆的謝玉樹突然沒了食欲,嶽靈犀一個人在山上不知道怎麼樣了,他有些擔心。
他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父親現在怎麼樣了?府裏可有人去探視過?”母親的情況已經了解了,謝玉樹便想起了父親。父親這麼多年來都是呼風喚雨、養尊處優,如今被軟禁在鎮公所,不管是心理還是身體都受不了吧。
“二少爺去探視過,可是被衛兵攔住不讓見,隻讓送了點衣服進去。其他的情況我們都不清楚,少爺不妨找貴叔了解一下。”阿勇老老實實地說,他是大少爺的貼身小廝,老爺的事情當然沒有管家貴叔知道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