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正式成為龍宣的徒弟和跟班。林溪發現龍宣的確如傳言中的那般,對龍家坪的庶務幾乎是不管不問,日常也不見什麼人來竹樓找他,竹樓和百草園連成一片,外麵有人把守,閑雜人等不得擅自闖入。
龍宣每日起得很早,多半是看書和給他的寶貝藥草澆水、施肥,這些活兒除了阿安和龍容,他從不假手於別人。至於他看的書,幾乎全是醫書。三省堂雖不許女子進出,現在林溪是男子又是龍宣的徒弟,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跟著龍宣進出。
林溪發現,龍宣的藏書比謝玉清還多,可是一本詩詞歌賦、小說話本也沒有,全都是醫家典籍,隻有寥寥幾本和醫書無關的,卻也是《道德經》《南華經》這類林溪以前一看便要打瞌睡的書。
“我的書房你可以來,卻是不能亂動我的東西。”龍宣見林溪一臉失望,淡淡地說。
“徒兒謹遵師父的命令,決不亂動您的藏書。”林溪恭敬地站在龍宣身後,心裏卻默默地說,你送給我看我也不想看!
龍宣翹起嘴角,轉頭看了一眼林溪,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林溪見龍宣那深邃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一掃,馬上便如芒刺在背,她趕緊屏氣凝神,生怕泄露了自己的心聲。
“從今天開始,你每日便來我的書房讀書,這些醫書你要看得滾瓜爛熟,限期三年。到時候我要考察你的成績,如果不合格便接著讀,讀到我滿意為止。”龍宣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著,一邊不停地瞟著林溪的神情。
“什麼?這麼多?”林溪忍不住喊出聲。龍宣的書房有三個大書架,每個書架都有半麵牆那麼大,書架上都放得滿滿當當,不說一千,至少也有好幾百本書,三年的時間能否看完都是未知之數啊!更別提滾瓜爛熟了。這龍宣究竟是要幫我報仇還是在折磨我取樂?
“怎麼?不想看?”龍宣挑眉,似乎對林溪的反應早有預料。
“不是不想,是根本看不完嘛。”林溪撅起嘴,不經意露出了一副小女兒之態。
“我以為你報仇之心有多堅決,原來不過是說說而已。”龍宣語氣中滿是嘲諷,冷冷一笑。
“我會努力看完的,就算不吃飯不睡覺我也會做到!”龍宣輕蔑的樣子激起了林溪的好勝心。龍宣說得沒錯,連這麼一個簡單的任務都不能完成,她怎麼去麵對王占元、劉佐龍、謝慕天這些心狠手辣、陰險狡詐的敵人?
“不過,我希望你也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林溪提醒道,她不明白看醫書和報仇之間有什麼關聯,難道龍宣真把自己當成他的徒弟了,想把一身醫術傾囊相授?
“我說過的話我從來不會忘記,不過,你不會是想和他們硬碰硬吧?能夠智取才是上策,力敵隻是下策,隻有無腦莽夫才會以力相搏。”
林溪聽了他的話,腦子逐漸冷靜下來。龍宣說得沒錯,王占元、劉佐龍都是手握重兵、權柄滔天的人,自己一介布衣就算能夠手刃仇人又如何能夠全身而退呢?隻能智取不能力敵。難道,龍宣想把自己培養成一個醫術高超的大夫?然後呢?
“救人和殺人隻有一線之隔,你記住了,同樣的藥,少一分達不到藥效,多一分可能就變成了致命毒藥。而這分量斟酌,都掌握在大夫手裏。是治病救人的大夫還是殺人不見血的殺手,隻在一念之間。這三年不過是對你心智的考驗和鍛煉而已。”
林溪猶如醍醐灌頂。龍宣果然深謀遠慮。既能殺人於無形又能救人於危難,關鍵隻在人心裁奪。
“那你呢?你是救人的大夫還是殺人的惡魔?”林溪看著龍宣難辨喜怒的臉,不禁出聲問道。
“哼,救人的不一定就是大夫,殺人的也不見得就是惡魔。別說這麼多廢話了,趕快開始看書吧,今天你不看完這本書就不用吃飯了。”龍宣不耐地說完,遞過來一本不厚也不薄的書《四聖心源》。
林溪撇撇嘴,來不及回味龍宣那頗有禪意的話,接過那本書便在一旁的小書桌後麵坐下,認真地看了起來。
龍宣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麵,專心致誌地看著什麼。林溪看了看他的背影,肩膀寬闊,背脊挺直,雖然坐得端正,姿態卻是悠然自得的。
她翻了翻手上的書,“陰陽五行”等字眼接連不斷竄入她的眼睛。林溪揉了揉眼眶,深吸一口氣,開始投入這漫長的學習之中。
“大哥!阿安,你讓開!我要進去見大哥!”
一個霸道的男聲在門外響起。聽聲音,來者年紀還小,語氣中滿是少年得意、盛氣淩人。
“宸少爺,不是我不讓您進去,實在是龍頭有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攪。”阿安語氣很客氣甚至有些卑微,但是說到“龍頭”的時候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阿安,讓他進來。”林溪不知來者何人,竟敢如此放肆,正想著龍宣肯定要發怒,沒想到他竟如此和氣地讓那人進來,不禁對來人的身份更加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