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8章 生死劫(二)(1 / 3)

許正則放下電話笑了。謝家走私的貨物已經全部充公,謝慕天也已經鋃鐺入獄等待判決。謝玉清,你以為成了經濟司司長就能改變什麼?你太天真了,政治遊戲的規則不是那麼容易掌握的,政治遊戲的規則自古以來都隻有一個,那就是揣摩上峰的意思,就算你謝玉清再有能耐,委員長要的東西沒有人能夠不給。現在就看你有沒有本事留下你老子的一條命了。

因為劉佑龍自首態度良好,而且他並不是走私的主謀,念及他曾經為國民政府立下不少功勞,財政部揣摩著委員長的意思下發了對劉佑龍的處置,罰俸一年。劉佑龍接到這個處罰通知的時候笑得渾身的肥肉都在顫抖。罰俸一年?就算罰十年他也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來人,請葉先生。”劉佑龍喜滋滋地吩咐管家,心裏對葉先生更是感激不已。這一招“金蟬脫殼”說起來雖然有些不地道,可是做起來實在好用。雖然以後和謝慕天的生意算是完了,可是劉佑龍並不在意。這麼多年來他已經賺得金銀滿屋了,何況,沒有了謝慕天還會有別的人。不論是誰,不過是他有著共同利益的搭檔罷了,沒了共同利益便沒了利用價值。

謝玉清一個在辦公室坐到了天黑。父親被抓已經一天了,他吃了無數閉門羹。昨天還是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今天便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世態炎涼,人心不古,謝玉清早已知曉這個道理,可是當這一天來到的時候他才真正明白當年嶽靈犀的感受。嶽靈犀?謝玉清一個激靈,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從他腦海裏冒出來。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環環相扣,步步緊逼,讓他毫無招架之力,不論他有什麼打算,那個幕後黑手仿佛總是能夠有所預備,先下手為強。難道是她?謝玉清想起自己留在回春堂的那塊手帕,物歸原主,恩斷義絕。他猛地拍了一下腦門,千算萬算,獨獨算漏了她。當年嶽懷禮的死想必她早已知曉內情,她的突然出現絕對不是偶然,難道這一切是她的謀劃?謝玉清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開始從頭到尾分析這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

嶽靈均還活著,改頭換麵成為劉佑龍的副官,而且背後還有張發奎作靠山。他對謝家顯然並無好感,他究竟知不知道嶽懷禮的死因呢?這一連串的事情他有沒有參與?謝玉清回想起查出軍火的那天晚上,許正則那個麵無表情的冷笑,心中一緊。還有那個神秘的葉先生,他作為中間人促成了父親和劉佑龍的走私生意,自己卻不參與,麵對這麼大的一塊肥肉能不動心,難道他早有預料會有東窗事發的這天?

一根根線索把嶽靈犀、許正則、葉先生慢慢串在一起。

嶽靈犀留在封竹,顯然是有備而來。她接近謝家,和大哥大嫂成為朋友,又得到人人稱頌的好名聲,可是謝玉清知道,這絕不是嶽靈犀真正的目的。她當年目睹了嶽懷禮的死,心中對謝家的恨是難以被時間磨滅的,因著自己的關係她也許還會有些猶豫,可是那天還帕斷情的時候,白夕臉上淡漠決絕的神情他還記得清晰。白夕不是當年的嶽靈犀,她絕不會因為自己或者大哥而心軟。謝玉清確定了這個判斷後,渾身發冷。原來在父親決定對嶽懷禮痛下殺手的那天起,他和嶽靈犀就注定了會有今天的決裂和對立。

自己匆忙趕回封竹的那天正巧就在家裏看到了葉先生,結果回到省城之後就被告知父親走私大煙的消息,還沒等他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走私的事情就被捅到了中央。知曉走私案件的人不多,能夠有機會接觸到中央高級官員的人就更少,排除下來便隻有自己、劉佑龍和許正則。劉佑龍自己有份參與絕對不會賊喊捉賊,那麼就隻有許正則了。

謝玉清點燃一支煙,黑暗中煙頭的火光一閃一閃,看起來十分詭異。可是那天晚上的行動十分機密,安保隊怎麼會如此神機妙算地抓了個正著?難道謝家有內鬼?這個內鬼又把消息報告給了許正則,所以他才能人贓並獲,萬無一失?有了一些頭緒,謝玉清覺得腦袋清醒了許多。

一根煙很快就燒到了頂,謝玉清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站起身穿上大衣,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過道裏的穿堂風呼嘯而過,謝玉清深吸一口氣,決然地走了出去。

劉公館裏,劉佑龍和葉先生喝得正高興。

“來來,賢弟,若不是你出的好主意,隻怕此刻為兄我也要進去了。”劉佑龍舉起酒杯,很有誠意地敬向葉先生。

葉先生笑笑:“劉兄過譽了,咱們是朋友嘛,這等小事,何足掛齒?”

兩人的酒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屋內點著火盆,暖意融融。

許正則坐在一旁,默默地喝著酒。他知道葉先生在偷偷打量他,他也在葉先生和劉佑龍觥籌交錯之際瞄著他。

葉先生比自己年長一些,英俊儒雅,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氣度。他剛剛倒滿一杯酒想要敬葉先生,管家敲門進來了。

“許副官,有客人找您。”

“是誰?”許正則有些詫異,自己平日沉默寡言,來往的人也很少,誰會這麼晚來找自己?

“他說他是許副官的老朋友。”管家把客人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出來,他心裏有些納悶,那位客人穿得嚴嚴實實連模樣都看不真切,而且還不肯進屋,隻在外麵等著。

許正則一聽臉色微變,他抱歉地對劉佑龍說:“軍座,屬下失陪一會兒。”

劉佑龍有葉先生作陪,不在意地點點頭:“你去吧。”

許正則轉身就離開了客廳,葉先生若有所思地往外麵看了一眼,轉而又和劉佑龍有說有笑起來。

管家領著許正則來到了大門處,隻見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劉公館大門的轉角處,被一棵大樹遮掩著,車裏的人影影綽綽。

管家履行完了使命就回去了,許正則把槍套裏的槍拔了出來,一邊拉保險一邊輕手輕腳往汽車那邊走去。

汽車原本大亮的車燈突然熄滅了,許正則一陣警覺,借著劉公館的門燈,他隱約隻能看到一個男人坐在駕駛座上。

等到許正則離汽車不過幾米遠的距離時,車裏的人終於走了出來。他戴著黑色的帽子,灰色的圍巾遮住了半張臉,長長的風衣裹住了身軀,一副神秘的樣子。

許正則鬆了一口氣,他把舉槍的手垂下,譏諷地笑道:“原來是謝司長,何不光明正大的進屋,要這麼鬼鬼祟祟的?”

謝玉清站在汽車旁一動不動,兩人隔著五米的距離靜靜對峙著。良久,謝玉清說話了,聲音有些喑啞:“嶽靈均,你這麼處心積慮又是何苦呢?”

許正則微微一愣,他把槍塞回槍套裏,詫異地笑道:“謝司長喝多了吧,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謝玉清動了,他穩步朝嶽靈均走來,直到兩人隻隔了兩米的距離他才停住了腳步。“嶽兄何必還不承認呢?當日你以許正則的身份出現,我並未拆穿,今時今日你既已一意孤行,不忘前塵舊事,我隻好也陪嶽兄一起回憶回憶了。”

“一意孤行?處心積慮?可笑!在下讀四書五經長大,隻懂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何況謝慕天走私大煙,禍國殃民,如今他有此報,也算是天道輪回了,公平得很。”許正則冷冷一笑,已經間接承認自己是嶽靈均。

“當年我和嶽家兄妹都頗有交情,沒想到如今卻要生死相搏,為了報仇你狠得下心對親妹妹不聞不問五年之久,報仇竟是如此重要嗎?”

“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謝司長。等到有一天你身負血海深仇,再來教導我如何做吧!”許正則轉過身,不欲再和謝玉清做口舌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