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怡:“第一次,我在攝影機麵前感到孤獨”
文化
作者:李東然
“吃苦、拍戲、緋聞,再吃苦、拍戲、緋聞……”早有人說,章子怡的2012年星路就是這麼個循環往複。
《一代宗師》可能是把吃苦拍戲這過程綿延最長的一次。打從2009年夏天正式拜師練功算起,到2012年底正式殺青,“三年一部戲”,章子怡說起這部電影的每句話差不多都從這開頭。雖然接下來細說起來那些練功的過程、身體的傷痛,倒又像是說笑別人的閑事,常常先把自己逗笑了,就像是她在那個自名為“稀土部隊”的微博裏這麼寫:“一早爬起來紮針灸,此醫生甚是可憐半殘八卦掌門,早早開診守著且針針入位,刺激著各種脈絡,各種神經,各種麻辣燙,新的一天就踩著電門開始了。”
《一代宗師》卻是極嚴肅的一部電影。王家衛曆經數年走遍全國,為的是還原一招一式,記錄下最後一代武術大家們的風華歲月。《宗師之路》的紀錄片裏,葉問宗師的弟子說:“導演認真細致到驚人的程度,問得無巨細,他本子上的那些研究筆記早就係統詳盡,但依舊一路研究下去,甚至連葉問先生生前習慣怎麼扣紐扣這一類的問題也都要問個一清二楚。”
章子怡扮演的宮二先生,是北派八卦掌傳人,而“八卦掌”顧名思義與“周易”八卦圖中的卦象關聯頗深,是一種以掌法變換和行步走轉為主的內家武功拳術,柔中有剛。由於它運動時縱橫交錯,分為四正四隅八個方位,故名八卦。王家衛覺得,大師風範不是學出來的,而是練出來的,每個演員首先麵對的就是花上兩年的時間,把功夫紮紮實實學起來。
“我開始也不知道有宮二這個人,更不知道八卦掌怎麼回事,王家衛說有個電影找我,我就說好。我信任他。”章子怡告訴本刊記者。
章子怡向本刊記者形容,這是亦師亦友的情誼。第一次與王家衛合作是《2046》,素來習慣從拿到劇本第一天就開始暗自鑽研的她,那次徹底慌了神,根本沒有劇本,有勁兒都沒處使,到現場也是一遍遍地重拍,直拍得她心亂如麻。可鏡頭前最忌諱的是把焦慮擺在臉上,於是不得不每天喝一小壺清酒,恍惚惚消磨日子,熬過去才覺得王家衛是有魔力的,把一個角色從無邊虛幻中拉進了鏡頭的,竟是不損失一絲一毫靈動輕盈。
再遇到是2006年的戛納電影節,那是章子怡第一次以評審身份參加“三大”電影節,至今提起,章子怡也還是說,幸好當年是王家衛做了那一年的評審會主席。初來乍到就每天看大量的電影,起初不習慣總是忍不住問那些不該出口的問題,比如有些電影實在不好看,說:“我可以先走嗎?”王家衛的道理都是很實在的,如果你是一個體育裁判,比如說乒乓球比賽,運動員打得不好,裁判就能走嗎?那一年的評審意見中有相當多的分歧,特別想為某一部電影爭取的時候,強有力的態度和敏銳的視角都必不可少,作為極少數的年輕女性演員出身的電影節評審之一,章子怡自覺每天都在壓力漩渦中掙紮。她說她常常去找王家衛聊電影,而這時的王家衛反而是教她慢慢放鬆下來,享受與電影本身的愉悅,與電影交流的樂趣。
在章子怡看來,《一代宗師》就更像是赴一場舊友恩師的邀約,何況自恃多年舞蹈功底打底,又有不錯的模仿能力,姿勢擺得漂亮畢竟是有把握的。真的發現這部戲裏練武有多嚴肅,是走進練功房的那天,竟然導演已經坐在那裏,王家衛是決意要陪大家一起練功的。
“我一下子就很緊張,後背上就全是汗,按我的性格,是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動作不標準的時候,甚至是動作醜陋的時候。我可以很努力,因為心裏想的就是得在鏡頭前彙報給導演一個無可指摘的成果,但王家衛開始就在那兒看著大家練,對我而言就太別扭了,過了很久我才適應這種工作方式。我盡量去理解和尊重導演如此是希望和我們一起去找那些大師們的風範氣度。”
因此就全是實打實地去練功夫。學會“趟泥步”是下雨天裏,真正在泥地裏趟了一回又一回以後,真正明白了原來放低了重心,穩定了底盤,上半身竟有這樣的靈活自如,而“腋下藏花”之類聽著有趣的名詞,也是在數不清多少遍的出招接招之後,才懂得背後是如此深藏玄機。
從《英雄》時拍空中動作場麵卻給摔在硬地上,霎時摔暈了過去,當地醫療條件差,醒來就簡單地鎮痛一下,再接著拍,自此頸椎和腰椎就落下了病根;到《十麵埋伏》裏吃那一個悶棍,打得全世界驟然停止,至今旁人說起那場景還要稱奇,原來人真的是可以有六滴眼淚一並奪眶而出的。至於《臥虎藏龍》,簡直不能提起,章子怡會撩開自己的衣袖給你看:“瞧,一想起來就還是一身雞皮疙瘩。”
“傷痛其實是想好了要來的,做任何事情都沒有捷徑,都得有代價。八卦掌有許多擺扣步,膝蓋和腰部都要很吃力,接連無數個通宵拍攝,身體已經很難承受了。直到腰上的病痛發作,接下來的很多天,我都是被助手平著抱上床,像個木板一樣的,失去了最簡單的自由。然後找來醫生治療,中醫西醫各種手段,控製住了疼痛,短暫的休養過後,繼續回到宮二先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