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師來自台灣(2 / 2)

花總

“花果山裝腔指南”APP作者。微博名人,奢侈品“反腐鬥士”。

“咖啡”這個詞,在晚清以前是沒有的。中國人最早將洋人喝的這種玩意兒稱為“黑酒”,同治年間出了一本《造洋飯書》,專教中國廚子如何做西餐,又把此物叫作“磕肥”。據後人考,“咖啡”成為漢語詞彙,應始於1915年的《中華大字典》。

從那時起,喝咖啡就成了一件特別洋氣的事。且不說十裏洋場,就連方鴻漸和趙辛楣去三閭大學路過金華的野雞旅店,竟也點得到這“又黑又香,麵上浮一層白沫”的玩意兒。鄧小平在中央蘇區落難時,也不忘隨身帶個咖啡壺。由此可見咖啡作為西洋逼格符號,早已被城鄉土豪認可。過了幾十年,上海灘的周大官人更以咖啡自況,以示對郭德綱等大蒜黨人的不屑。

伴隨此風四處開花的,便是遍布全國的形形色色咖啡館兒。咖啡Ber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我不在咖啡館,就在去咖啡館的路上”。早在星巴克殺進天朝前,裝逼犯們就已頻頻出沒於上島、兩岸等台式咖啡屋了。這些咖啡屋的最大特色,就是除了咖啡外也供應各色廉價簡餐,並且無一例外地裝點著曖昧的燈光,循環播放Kenny G的薩克斯,包間裏提供棋牌服務。二線城市中年怪蜀黎和小三約會最愛選這樣的場所,喝不慣台式咖啡也不打緊,如果你剛好喜歡張小嫻或者亦舒,不妨在QQ空間裏寫一句:“我是不喝咖啡的,但我最愛去咖啡館坐著,聞那濃濃的咖啡香,那味道充滿了文藝的氣息。”

年輕些的豆瓣Ber更喜歡那些獨立咖啡館。這些館子無一例外藏在老房子裏,堆積著店主收集來的各種破爛,牆上要麼掛著盜版的電影海報,要麼張貼著各種旅行照片,裏麵一定有麗江或拉薩,美其名曰“永遠在路上”,角落裏很可能擺著一台報廢了的兄弟打字機和地球儀,常常還趴著一隻永遠睜不開眼的肥貓。這種咖啡館的背景音樂永遠是“La Vie En Rose”之類的法語香頌或爵士,戴400度近視鏡片的女Ber最愛這樣的調調。她們點的總是卡布基諾、拿鐵或花式摩卡,對拉花的興趣遠大於咖啡本身,然後掏出一隻貼滿印花的iPhone,拍下幾張帶濾鏡效果的藝術照傳到Instagram上,畫麵裏往往有一本攤開的英文書。獨立咖啡館很多隻裝備手動拉把機,這就對店主手藝提出了極高要求。若依地域論,平均水平當數上海為第一。在這個連“文革”期間都未曾中斷咖啡供應的城市,開獨立咖啡館沒兩把刷子是很難混出名堂的。

雕光也是豆瓣Ber的摯愛,眼下據說已開到40餘家,算是星巴克與Costa等洋品牌的挑戰者。這些連鎖咖啡館用的原料與設備通常會比小店好些。就拿雕光來說,豆子基本用illy,咖啡機是La Cimbali,磨豆機也是Mazzer。再以星家為例,所有店員受過嚴格培訓不說,還有《綠圍裙手冊》指引,不論是全自動Mastrena或Verismo,還是老款的手動La Marzocco,均能嫻熟操作。標準化出品的缺點是驚豔難求,優點是質素穩定,因此深受追求中庸的商務Ber追捧。若是更進階的Ber,就不能隻滿足於一般的咖啡豆,這時就得靠貓屎或藍山來提升逼格。隻是在貓屎被炒得火熱之後,東南亞土著為提高產量,在麝香貓之外還找了竹鼠上陣,如果你想喝正宗的單品貓屎或藍山,像珈露夢與Jamaicablue之類館子才是安全的首選,因為他們自家就是高等級原豆的貿易商。

評價一個咖啡館的逼格,很重要的一點是看他單品咖啡做得好不好,上海湖南路上那家魯馬滋,就驕傲地從不賣帶奶的品種。即便是混合咖啡,也講的是拚配本身的功力,如果這館子裏可以找到豐富的風味糖漿與香料,基本隻能停留在鄙視鏈的下層。然後再看設備,昂貴的全自動咖啡機未必比半自動更具逼格,就拿WBC世界咖啡師大賽來說,比拚的永遠是選手的手藝而非咖啡機的高科技。附加題不妨看小點心做得如何,Tima Harbour就憑一道Cheesecake橫行吃貨的江湖。至於3W之類創業咖啡館,沒有人是真正去那裏品咖啡的。

高級Ber的辦公室或家裏一定找得到虹吸壺,這才是真正考驗耐心與手藝的裝備。如果想擠進鄙視鏈的最上層,還要學會做杯測,唯有當你能熟練地評價一款豆子的幹香濕香、酸、醇、甜與餘韻時,才有底氣談論咖啡的產地與門道。平日不妨多上網站。至於頂級Ber,隨身隻帶幾個掛耳包,裏麵也許是Alamid或Kopi Luak,更可能是自己琢磨出的獨家拚配秘方,默默躲在綠皮車的角落裏深藏功與名,嚼著大蒜一路直奔遙遠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