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彭治中出獄拖隊 彭玉堂下山入夥2(1 / 3)

那天,監獄長客客氣氣地將彭治中帶到了辦公室。一進門,彭治中就看見了阿爸和大哥。他又驚又喜,雙眼淚水閃閃,一聲“阿爸”哽在喉嚨叫不出來。父親老淚縱橫,嘴唇翕動良久,才說出一句話:“治中,玉堂是國軍營長了。”大哥治家雙眼潮濕,抓住彭治中的手,安慰道:“勞必,這回告進莊了。”彭治中一抿雙唇,沒讓淚水掉下來。急切地說:“阿可,你和阿爸辛苦了。家裏還好吧?”阿爸的表情哭笑難分:“好。治安,我們走。”大哥在監獄長的桌子上放下一包銀圓,扶著父親離去了。父親心裏實在難受,他腳步艱難蹣跚,肩頭一聳一聳的。彭治中從未見過生性剛強的阿爸如此脆弱過,淚水終於湧出了眼簾……

秋天,彭治中得到釋放,出了監獄。被羈押的時間,正好兩年。回想起剛進監獄時那個老頭所講的話,彭治中驚歎不已:人海之中藏高人。從此,老人精僻的高論,在他心裏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趁著秋日好天氣,彭治中一路向東,趕往湘西。這天午後,他來到川東重鎮龍潭。街上湧來不少的逃難者,加上駐軍,人口多達五萬之眾。目光所及,到處是人。一群衣著破爛的逃亡者沿街乞討,他們看見飯館門口的潲桶,便爭先搶奪裏麵的殘湯剩水。亂世人,不如太平犬。身為軍人,不能保衛國土平安,讓民眾流離失所,飽受豬狗不如的屈辱,彭治中深感內疚,臉上就像無數雞虱子爬動一樣,無地自容。

他快步繞過人群,來到古鎮外八卦井邊。蹲下身抓起井邊的木瓢,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一氣喝完,心中方才好受一點。

古鎮文化底蘊深厚,就連這口井也按八卦建成。清澈甘甜的井水,從井底平靜地漫出,不突不湧。千百年來,始終保持著這份從容淡定。漫出井口的泉水,形成了纏繞古鎮半周的一條小溪。幹幹淨淨的溪水中,小魚、小蝦在裏麵戲水遊動,還有幾隻螃蟹自由自在地串梭爬行其中。

彭治中觀察著古井,有些不解,幾萬人飲用,為何井水還這麼旺象?這時,一個婦女背著一背髒衣,來到井下水池邊洗衣。她放下背籠,見水池邊有些落葉,順手抓起岸邊的一把長竹掃把掃了起來。還將溪溝裏的落葉也掃上岸,一同抓起放進岸邊一個大竹筐之中。

彭治中微笑著問她:“大姐,你負責清掃水井呀?”她笑了笑:“不是。掃把放在這裏,哪個看見哪個掃噻。沒得規定。”

彭治中說:“大姐,你品德好。這井水幹過沒有?”她一邊洗衣,一邊回答:“聽老班人說起,這井水是魯班師傅從那邊河頭中間,打了暗河引過來的,哪裏會幹噻。”彭治中笑了。魯班師傅怎麼會來這裏打井呢?古人是假借他的聖名,告誡後人,要爭惜這生命之泉。他從中悟出了人與自然,要合諧相處的道理。

傍晚,彭治中回到了多穀寨。他沒有看見妻子塾塾,一再追問,母親才猶猶豫豫地將家裏所發生的一切告訴給他。嶽父遭難,他心如刀絞,妻子出家,他若萬箭穿胸。他愣愣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母親淚水婆娑,當心兒子受到刺激,變成神經病。搖著他的肩膀,嚶嚶哭泣:“治中老,想開些。你這樣子,阿業害怕。嗡嗡嗡……老天爺……怎麼開交哦!”彭治中長歎一聲,抓著母親的手。安慰她:“阿業,你莫哭。我想得開。”阿爸說:“治中,你不要去找彭治華。冤怨相報,不是好事。”彭治中點著頭:“阿爸放心,我曉得。”二哥治安說:“我今天從隆頭轉來,聽人說玉堂他,又上了羊峰山。”彭治中一驚,怎麼會是這樣呢?一家人都很驚訝。但是,不幸中又是萬幸。治中總算回來了!再晚幾天,怕是難以脫身。

雄雞啼明,天地間一片混沌。彭治中裝著上廁所,悄然離家,匆匆忙忙地朝寨門走去。

夕陽似血,河流如凝固一般,死氣沉沉。寺廟外,佛潭岸,彭治中與塾塾相見了。近在咫尺,卻有距離。兩人努力控製著心中熱火的感情,曾經深愛的一對夫妻,四目相對,默默無言。對方是那樣的熟悉,卻又顯得有些陌生。在塾塾的眼裏,彭治中瘦了,臉色有點蒼白,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變得深睿而剛毅。在彭治中的心中,塾塾變得靜若止水,那雙活潑、溫柔、多情的眼情裏,增添了幾絲對紅塵的空遁。不用言語,彼此通過心靈的交流,就能明白對方的心。彭治中尊重塾塾於孤苦無援中的無奈選擇,他無力改變這個事實。塾塾感謝日夜思戀著的人兒,對自己行為的寬恕和理解。她在心中默默地叨念:“阿彌陀佛,請我佛饒恕,讓我來世與勞必阿可重續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