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蘭倒了一杯熱茶端給他,溫柔地笑道:“都司長,喝口茶。”彭治中覺得饑腸轆轆,接過茶喝了一口,風趣地笑道:“水吃不飽。我肚子都貼到了脊背,快成巴岩魚了。吃飯去!”逗得滿屋笑聲。他將被子一掀就要下床。趙小蘭一把按住他,莞爾一笑:“都司長,不能動!”鳳頭大姐說:“咱把飯端過來。都司長,有好吃的。喜鵲專門為你逮了幾個大灰坨魚。”彭治中朝喜鵲一笑:“哎呀,上勁!”喜鵲很開心,笑著與鳳頭大姐出門去端飯菜。
彭治中問覃飛龍:“飛龍,給徐永高和楊水清兩個安排好處住沒有?”覃飛龍說:“安排好了。”他突然眼睛一轉,壓低嗓門道:“都司長,這兩個人不是好東西!我們千萬莫要被他們拉下水。現在他們搶的東西都追回來了,我看,幹脆砍了他們,把腦殼送到沅陵行署去……”
彭治中劍眉一皺,臉色陰沉下來。覃飛龍趕緊打住了話。
草河是酉水河的一條小支流,兩岸山高林密,地勢險要。草河源頭,是一片較平緩的高山平地,地麵潮濕,泉睛密布,長滿俗稱烏泡的藤蔓植物。一眼望去,一片鬱鬱蔥蔥。平地中間有一座突兀而起的小山堡,上麵樹木繁茂,林間遍布枯枝落葉。周部必然會搶占小山堡,占據有利地形。彭治中就來他一個圍而不攻,有意拖延時間,等待馬專員從中去周旋,讓軍隊取消清剿行動。
日上三竿,石定根帶著三四百人馬,狼狽不堪地提前到達了指定位置。徐永高部對脫下新軍裝心存不滿,加之疲憊,根本不服石定根指揮,沿途逃走者甚多,隻有不到兩百人跟著來到這裏。
周部以為他們不堪一擊,一路窮追不舍。石定根剛剛到達,周部就追了上來。周團長果然命令部隊搶占了小山堡。彭治中率部還沒趕到,兩邊力量懸殊太大,石定根隻好帶著兄弟們退避到一塊較高的緩坡上。盡管地麵濕漉漉的,兄弟們一屁股就坐了下去。雙方體力消耗都到了極限,彼此無力顧及對手,各自就地休息。
一個苗人兄弟對石定根說道:“定根,這個牛日的周團長,是我們苗人的仇人,生根大哥就死在他的手下。今天,是個報仇的好時機,我們幹脆放他一把火,送這些擾民的壞東西,去見火光菩薩!”石定根有點猶豫。一個土家兄弟滿口讚同,催促道:“石隊長,去年我們一兩百畢茲卡兄弟,也是死在他和彭治華的手上。這是老天爺送的好機會,你莫猶豫了!等下,姓周的反過神來,我們要吃大虧。”石定根還是拿不定主意,猶豫道:“搞不得呢。都司長隻叫我們跟他引到這裏來。”一個兄弟急得直跺腳:“定根,你啷門這樣迂腐!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少人圍了上來,紛紛請求道:“石隊長,先下手為強!我們這麼點人,不是他們對手!”“對!他們不死,我們必亡!”
石定根一咬牙:“搞就搞嘛!四處放火燒山,一個也莫放脫!”借著茂密的藤蔓作掩護,他帶著兄弟們悄悄地靠近了山堡。山上,周部毫無察覺,兄弟們還聽到了上麵的鼾聲。
小山堡四周一片大光衝天。這時,大火招來了大風,一條條巨大的火舌,直竄山頂。熊熊烈火中,劈劈啪啪的聲響不絕於耳。空中濃煙翻滾,遮天敝日。濃烈的怪味,直衝鼻腔,令人窒息。血色的灰塵,白色的灰塵,灰色的灰塵,黃色的灰塵,黑色的灰塵,幽靈般在空中群魔亂舞。山上一片鬼哭狼嚎,淒厲的尖叫聲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