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路朝天各走半邊 水歸海自成一係1(1 / 2)

在龍山縣城東邊十華裏處,有一座紅岩裸露突兀而起的山堡,叫太平山。危岩險峻的山頂上,有一座百年古刹——太平寺。雄偉的大殿,坐落在懸崖峭壁之上,危樓高聳,氣勢奪人。一年四季,晨鍾暮鼓,一派莊嚴肅穆。

清早,晨曦初露,天空一片彤紅。小和尚領著幾個行色匆忙的香客,來到麵目慈祥的老住持麵前。老住持微微一怔,略顯意外。這幾個香客不是別人,正是彭治中夫婦和軟巴兄妹。

彭治中朝老住持拱手道:“師傅,治中要打擾您一段時間。”老住持認識他。十年前,維修廟宇時,多穀寨上的祿喜老爺施舍了不少的銀兩。當時,彭治中曾跟著父親帶人親自將銀子送上廟宇,讓老住持十分感動。後來,彭治中家裏發生的一係列事情,老住持早有耳聞。昨日發生在烏龍山的戰事,他也從香客們的口中得知。彭師長一大早帶著隨從上了太平山,肯定是迫不得已而為之。老住持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門之地,是救苦救難的地方。施主莫客氣,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展開宣紙,寫下“廟宇修繕,暫停迎納香客”幾個字,吩咐小和尚,“你趕快去,巴在山下的廟門口!阿彌陀佛。”小和尚拿起紙條下了山。

彭治中麵露愧色:“師傅,給您添麻煩了……”老住持說:“施主,莫講了。你們跟我來。”便帶著他們出了門。一個老和尚朝這邊走來。老住持吩咐他:“你快去收拾幾間寮房,這幾個施主要住上幾天。”老和尚轉身朝寮房走去。彭治中十分內疚:“師傅,讓您破戒了。”老住持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兵荒馬亂,不由人呀。施主,切莫自責。”的確這樣,如今世界太亂,太平山上也難以太平,寺院顯得一派荒蕪,廟裏隻有老少三個和尚。

彭治中想上正殿去靜一靜,趙小蘭和軟巴兄妹要跟著去。老住持說:“不要緊,佛門清靜。你們幾個跟我去看看住處。”趙小蘭幾人跟著老住持去了寮房。

古刹正殿,淩空而起。晨風拂來,懸鈴若佩,叮當有聲。四周山上,殘雪尚存。枝頭上,星星點點的雪花在霞光映照下格外耀眼奪目。山下,那些農舍顯得低矮寒酸。淡淡的吹煙,有氣無力。寨上偶爾傳出幾聲單調的雞犬之聲,一派蕭條凋零的景象。遠山雲霧靉靆,峰巒若隱若現,不知隱藏著多少未知的秘密。

神密的遠山,美麗的殘雪,多彩的霞光。這一切迷人的自然景觀,卻與眼前破敗的村寨極不協調。

望著那雲霧繚繞中的來鳳縣城方向,彭治中淚光閃爍,陣陣疼痛直襲肝腸。他仿佛望見了玉堂的頭顱在旗杆上飄搖,淒厲的晨風吹打著他的亂發。

昨天晚上,圍攻烏龍山的國民黨軍神氣十足地開進了來鳳縣城。彭玉堂的首級被掛在城牆上示眾。彭治中夾在人群之中,他透過城牆上昏暗的燈光,遠遠地望著那顆頭發散亂麵目模糊不清的人頭,似萬箭穿胸!恨不得一個箭步衝出去,飛身上牆,奪下玉堂的頭顱,連夜去找他的遺體,讓玉堂兄弟屍首合一。

趙小蘭和澤絲生怕他出事,她倆一反常態,一左一右緊緊地挽住他的胳膊。彭治中清楚,憑自己的本領,要奪下玉堂的首級不在話下,但他擔心傷及無辜民眾。澤絲除擔心少爺的安全外,還有一份顧慮,那就是趙小蘭有孕在身,行動多有不便。身邊兩個女人的心思,彭治中當然知道。他強忍內心的悲憤,帶著一行人默默離去。

彭治中通宵未眠,思考著下一步將如去何從。兩天前,他們夜宿川東黔江縣城,他在客棧意外地發現一張近期的《中央日報》,上麵報道了國共雙方發生軍事摩擦的消息。內戰的帷幕即將拉開。在殘酷的現實麵前,他對國民政府徹底失望……天將明,一個全新的計劃在他的心中敲定:重振旗鼓,上山打遊擊!因此,他們一早便上了太平山。這裏既便於隱蔽,又能及時聯絡和收攏被打散的兄弟們。

一陣寒風襲來,彭治中打了一個冷顫。澤絲笑笑地走了過來,輕聲叫他:“少爺,吃早飯。”彭治中長歎一聲,默默地跟著澤絲走了。

夜晚,彭治中靜靜地坐在放生池旁,望著茫茫夜色中的來鳳方向發愣。他想等趙小蘭睡後,自己帶著軟巴下山,潛往來鳳縣城,將玉堂的首級奪回來。

這時,天氣突變,刮起了大風。緊接著,便是閃電雷嗚。要下大雨了。彭治中騰的一聲站起身來,輕輕吩咐趙小蘭和澤絲:“天要落雨了,你兩個趕快回廟裏去,早點休息。我跟軟巴到下麵袍哥家去一下。”

澤絲和哥哥穿身蓑衣,頭戴鬥笠,冒著風雨,摸黑下了太平山。彭治中和趙小蘭站在懸崖邊上的小門口,目送著他們。軟巴兄妹兩人的背影在閃電中時隱時現,眨眼間,消失在了風雨交加的茫茫黑夜中。彭治中久久不忍離去,趙小蘭默默地陪伴在他的身旁,寒風中,她的身子瑟瑟發抖。

突然,一個黑影從陡峭的石級上爬來。彭治中低聲喝道:“哪個?”黑影應道:“師長,是我!”來人是雷公哥向大祿。下麵看守山門的小和尚答了話:“彭師長,你放心,生人一個也不得進來!”彭治中放了心,提醒道:“大祿,你慢點!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