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晚楓不禁膽寒。
昨天發生的事,琴瑟絕不會讓人知道,肯定謹慎地毀屍滅跡了,卻還能被這個人查出來,足見他有些能耐。
他若不是把這件事調查了個清楚,就不會對一個不知底細的人,提及那已經被毀屍滅跡的山隘伏殺。
可是晚楓怎麼敢輕易承認自己的身份?一個處理不當,秀女身份作假的罪名就會累及整個安平王府,無論如何這都是欺君之罪。
“我是誰和你沒關係,你也沒有必要跟我講這些不相幹的故事。”
白衣公子見她還裝,揚眉打量她一眼,然後轉身在一旁的樹梢折一段樹枝,慢慢撕掉皮,在石頭上磨尖、水裏洗淨。
晚楓站在他身後,一臉迷茫地看著這個做事完全不符合她邏輯的人,猜也猜不透他到底要幹嘛。
沒想到,弄好了這根樹枝,他繞到她身後。
“你做什麼?”
晚楓裹著寬大的衣衫,赤足立在地麵,警惕地扭頭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
他卻用掌心夾住她的臉頰,強迫她轉過臉去:“幹嘛?當然是私定終身……”
說著,已將她頭頂的秀發挽成一個圓髻,荊釵固定住,腦後餘下的自然垂在身後,飄飄若仙。
“你看了我的身子,我綰了你的青絲,荊釵雖不貴重,卻是獨一無二。從此,你是我的人。”
他的手很穩,很輕,輕得讓晚楓還沒有感覺到,就已經綰好了她的發。
晚楓愣了一下,驟然鼻子一酸,雙手竟忍不住微微戰栗。
三歲喪母,她就跟著父親沈鎬遠赴邊關,從此就在戰場上長大。
沒有丫鬟嬤嬤在旁伺候,她的頭發一直都是父親梳的。
父親那樣握兵器的手,一拿起小小的木梳,動作就變得輕柔,不讓她感覺到一絲疼,不讓她斷一根青絲,一如他從前為晚楓的母親梳頭一樣。
隻有梳頭的時候,晚楓才能感覺到父親對她的珍愛,其他時候,就是想看他笑一笑都難。
若非父親的嚴苛,她也不可能成為別人口中“三歲談兵、五歲習武、十三歲立下軍功”威名赫赫的天才女將。
可是,半年前王府遭到夜襲,父親為了保護她而中了毒箭,死在她懷裏……
從那以後,每次丫鬟給她梳頭,都會梳疼,總要斷一兩根秀發。
每一次疼,都好像把她拉回父親死在那一幕,告訴她,最愛她的人都已經和她陰陽相隔。
握緊了雙手,她轉身看著他,心裏的脆弱,在臉上半點也看不出,隻是冷冷一笑。
“你不是說了,沈晚楓一行人,正在入京的路上。如果你真要娶‘安平郡主’,就不該在這兒跟我廢什麼話。既然肯跟我廢話,說明無論我是什麼身份,都很有利用價值。”
她犀利的目光直直盯著白衣公子,充滿自信的笑意,燦爛得讓人無法逼視。
白衣公子忍不住一笑,點頭讚賞:“姑娘睿智機敏,佩服。”
對於這種誇獎,晚楓輕蔑地橫了他一眼,彎腰從劍旁拿起那一片血跡斑斑的人皮,遞到白衣公子眼前。
人皮上,有一個紋身,圖案是兩柄狼牙狀黑色彎刀交疊在一起,刀尖上滴著殷紅鮮血。
“那我便不客氣了。第一,替我查出這人皮上紋身的來源;第二,給我一個新的身份,我要入宮;第三,告訴我你是誰,要我做什麼。”
好爽快的丫頭!
白衣公子暗自讚歎,從身上拿出一張鵝黃色的錦帕,接住了人皮。
看毛孔粗細、肌膚紋理,應該是男子後肩或上臂的部位。
一看見那紋身,他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就不見了,甚至有一絲驚訝,皺了皺眉,冷聲問:“這是從山洞裏那些人身上割下來的?”
原來他早就知道那些殺手進了山洞。
晚楓見他有潔癖似的,還要用手帕包裹人皮,鄙夷地搖了搖頭,順便白了他一眼:“你還真是冷血,明明看見那些人進了溶洞,竟然袖手旁觀,看我的好戲。”
白衣公子抬眸看她,哈哈一笑,倒沒有半點尷尬:“不確定你的身份,我又如何敢娶你呢?娘子。”
對於這種無賴的態度,晚楓懶得接話,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看著人皮道:
“洞內死了二十名殺手,不過隻有兩人有這種紋身,似乎是小頭目。殺手最忌有標記,不然一旦暴露身份就會牽連組織,可見這個紋身對他們來說比命更重要,不能不紋。我希望你能快點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