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日將近,一路卻並無半點雨雪飄灑,湧罩天空數日的暮靄灰雲,卻被初陽層層潤化了去。
裴慕重新放下簾子,輕聲歎道:“倘若此去建康,也能如這冬日初陽般祥瑞,便好了。”
早已醒來的壽壽,閉著眼,聽到裴慕地輕歎,隨著馬車,動搖西晃地想:“自己雖然對曆史,隻是個半吊子,但也知道,這聖旨是象征皇權聖威的,若是被他人代擬,這司馬皇家,看來又被挾製了。壽壽也希望,此去建康能如這天氣般,烏雲盡散,可這兩者間,多是人們強加的念想,本身並無半點瓜葛。王敦的意圖真是再明顯不過,挾製朝廷重臣的家眷,還怕朝臣們不肯就範嗎?
“娘,何時才能到皇宮呀?”壽壽挪著胖胖的身子,慢慢起身,雙手揉了揉眼睛問道。
“快了,將近酉時,就該到了。”裴慕心中自是思慮萬千,皇宮情況究竟如何,廉兒如今是當朝太子,可是,最最危險地就是廉兒,自己一個弱女子,究竟該如何保住自己的孩子,念及此,裴慕攥緊手中的錦紗帕子,唇色更顯熬白。
夕陽沒半,馬車行過禦街,隻聽外有宣:“都鄉亭侯,褚氏,過朱雀航~”
壽壽好奇,掀了車簾,瞧見,前已有三輛朱漆烏篷的馬車排至在前,那朱雀航,是一座浮於河麵的橋,甚是精巧,朱蘭玉砌,雕鐫花雀,橋墩之側,熏燈冉冉,花桂之香,飄然入鼻,然最令壽壽看得迷幻的是那河中美景,珠船畫舫,香音嫋嫋,遠望去,潮紅晚霞與河麵相銜,波光河麵映襯的是金燈漸起的飛簷漏窗,雕梁畫棟……
“陵陽,把簾子放下,即將入宮,要注重禮數,按娘說的做。”裴慕將壽壽拉回自己身側。
“知道了,娘”壽壽答道,可是心裏,對河麵美景,依舊戀戀難忘,“娘親,這是什麼河,好漂亮。”
“這是秦淮河。”
秦淮河?這不就是“六朝煙月之區,金粉薈萃之所”,中國第一曆史文化名河,壽壽為自己能見到早期的秦淮河,而感到開心,暫時忘卻了自己正逐漸身陷險境的悶煩。
“太常卿,謝氏,過朱雀航~”又是一宣,壽壽忽而想起那叫謝安的小孩,遙想起當年,他說自己胖,抱不動自己的時候,自己一個激動,把一泡黃尿噴在謝安臉上的場景,想那孩子果真淡定,抹了抹臉,隻是眨了眨葡萄眼睛,回頭對自己父親說,“我被陵陽妹妹尿了。”於是輕輕拍了拍壽壽的頭,又把腦袋瓜子重新藏回了自己父親身後……原來陳郡謝氏,也成了王敦的挾持對象。
朱雀門緩聲開啟,“待會兒,我們會先前往長秋宮向皇後娘娘請安,莫要惹出什麼事端來。”裴慕囑咐道,心裏對陵陽還是比較放心的,畢竟兩年來,這個孩子,並沒有像其他孩子般哭鬧惹人煩心,大多時候,隻是乖巧的坐著,亦或是睡覺,或是發呆,頂多喜好與杜乂膩歪在一起……
“哦”壽壽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伊心殿到~”伊心殿?不應該是長秋宮的嗎?壽壽有些納悶,轉頭望向裴慕,她似乎也有同樣的疑惑。
下了馬車,才瞧見,此處已經停擺了兩輛車子,看來,都是先帶到這兒請安的。
“中涓大人,這是讓我們去拜見?”裴慕領著壽壽,姿態輕盈的下了車,順手從花盞闊袖間取了幾粒金裸子遞與一中涓悄聲問道。
中涓眯著眼兒,瞧了瞧四周,道:“現在,庾皇後大了肚子,不舒服,養在長秋宮呢,現在管理這後/宮的,是最近得道聖上隆寵的宋貴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