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百年不肯疏榮辱雙鬢終應老是非4(2 / 3)

一聲長嘶,那騎士勒馬而回。隻見那騎士竟是一位年輕女郎,純白的絹帕包頭,紅撲撲的臉蛋吹彈得破,眉若春山,目似秋水。雖然未施脂粉,卻是天然的顏色。天賜不覺看呆了,暗道:“若不見她方才出手,真難想象這樣一位弱質女子竟會是劍術高手,取敵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

女兒家麵嫩,這女子被一位陌生男子目不轉睛地盯著看,難免有幾分羞意。嫣然一笑,聲似銀鈴,說道:“車中女眷是公子的同伴嗎?你傷的不輕,還不快去包紮一下。”說罷掉轉馬頭,輕敲馬蹬,絕塵而去。天賜正想解釋他也不識得車中女眷,過去搭話不甚方便,想請這位紅衣女子善後。不料未及開口,伊人已經遠去,隻餘下一串輕笑聲在耳邊回蕩,良久不絕。

天賜悵然若失,暗想:“我今天是怎麼了?盯著人家大姑娘,失魂落魄,連個謝字都忘了說。失禮之極。”又想:“這女子是何方人氏?不知將來是否有緣再見。”隨即又暗暗自責:“她是何方人氏與我何幹?見到了又能如何?李天賜啊李天賜,你可萬萬不要再胡思亂想,褻瀆了這位好姑娘。”猛地搖搖頭,壓下心中的綺念。口中卻情不自禁喃喃道:“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從癡迷中清醒過來,天賜又去看地上那五名賊人的屍體。隻見每具屍體的咽喉上都有一個窄窄的傷口,出劍之快之準,令人心驚。天賜倒吸一口冷氣,心想:“此女武功勝我百倍。爹爹之言誠不我欺。江湖之上能人輩出,我隻是個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可憐亦複可笑。”天賜終於認識到自己的武功尚不入流,卻並不因此而灰心,反而堅定了信念。隻要繼續下苦功,那位紅衣俠女能做到的,他也一樣能做到。

天賜伸劍挑開那賊首的蒙麵巾,隻見他麵貌熟稔,正是昨日在茶樓上口出不遜的四人之一。天賜暗想:“我就猜那四個賊子不是好路數,原來是一夥強盜。”心中未免有幾分同情。他們有這等好身手,若不是投身為盜,又豈會落得如此下場。轉而又想起車上的三名女子,救人救到底,不能一走了之。當下牽馬走過去,朗聲道:“諸位夫人小姐。賊人已除,你們不必害怕。”

車中的三名女子不知危險已過,相擁而泣,瑟瑟發抖。那中年婦人緊閉雙目,阿彌陀佛念個不停。聽到車外有人發話,中年婦人小心翼翼地撩開帷幔,從縫隙向外窺視。看到半身浴血的天賜,嚇得她又把帷幔放下,結結巴巴地問道:“是壯士救了我們嗎?”

天賜赧然道:“我是救人不成反被人救,不提也罷。請問夫人欲往何處,有什麼困難需用小可幫忙嗎?”

那中年婦人終於壯著膽子撩起帷幔,探出頭來,說道:“我家小姐姓吳,家在海州。此行是入京探望老爺。原打算到濟寧州換船,不想中途遇上了這件禍事,幾名家人慘遭毒手。若非壯士及時搭救,小姐幾乎名節不保。”聽她的語氣是一名仆婦。再看車中,一個臉蛋圓圓的小侍女,驚容方定,淚跡未幹。那位小姐身形苗條,白紗的長裙,淡綠色的短襖。螓首低垂,看不清相貌。

天賜道:“未能及時援救,小可也十分遺憾。貴同伴的屍體小可會設法托人安葬,日後再遷回故鄉。倒是這位車夫……,也罷,小可便勉為其難,充一回車夫好了。”

主仆三人十分感激。那位吳小姐依舊螓首低垂,輕聲道:“多謝壯士盛情,賤妾不敢勞動大駕。”

天賜笑道:“不勞動小可,難道小姐親自駕車去濟寧州嗎?小可雖是頭一回駕車,至少要比小姐強些。”吳小姐道;“委屈了壯士,賤妾十分不安。”天賜笑道:“委屈談不上。秦時的五大夫之官事實上就是車夫,可見執鞭之士並非低人一等,也是能做官的。我今日便過一次官癮,若是不中規矩,諸位請勿見笑。”

三女不禁莞爾。吳小姐笑道:“孔老夫子尚且甘為執鞭之士。我們都是孔門嫡係傳人,步他老人家後塵,有何不可。”孔子曾有言: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吳小姐引用的正是這一典故,可見她並非凡俗女子,至少熟讀過《四書》。

天賜笑道:“沒想到小可居然能媲美於先賢,妙之極矣!”將烏騅馬栓在車後,跳到車夫的位子上,揚鞭啟程。天賜雖然從未駕過馬車,但平日裏看的多了,馬匹又十分馴服,操縱起來倒也得心應手,有板有眼。

吳小姐道:“賤妾真是失禮之極,還未請教壯士尊姓大名。”天賜隨口答道:“我叫李天賜。就在這兗州城中居住。今日出城打獵,不想巧遇小姐。”吳小姐道:“原來壯士姓李。貴地知府大人李公,李壯士是否相識?”

天賜笑道:“那是家父,焉能不識。小姐遠在海州,難道也曾聽到過家父的名號嗎?”

吳小姐驚喜地“啊”了一聲,說道:“原來李大人就是令尊,失敬失敬!令尊的大名傳遍天下,別說是近在咫尺的海州,南七北六十三省又有何人不知,何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