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 今宵勝把銀燈照猶恐相逢是夢中2(1 / 3)

第二天,李大人命天賜在家中靜養,不許他去後院練功,也不許他再去府學。任憑天賜如何央求解釋,李大人總是不放心。這也難怪,愛子之心,天下父母都是一般。天賜老老實實呆在家中,或在書房讀書,或同妹妹一起調弄捉來的小鹿,優哉遊哉,樂趣盎然。說來也是緣分,小姑娘同小鹿很快就混熟了。小鹿對她十分依戀,終日形影不離。幾天的時間平靜地過去了,李大人沒有向天賜提起親事,想來是陳家還沒有回複。

這一日王致遠孟文英一群學友忽然來訪。那王致遠大叫大嚷,一如往日,見麵便是一拳打在肩上。牽動臂上的傷口,天賜痛得齜牙咧嘴。王致遠卻絲毫不覺,大聲道:“那天你小子扔下咱哥兒幾個獨自走了,等到太陽落山也不見你回來。昨日我才知道是與人打了一架。現在府城中已經傳遍了,說知府大人的公子獨鬥群賊,以一抵十,將強賊殺得幹幹淨淨,一個不留。好不風光!為什麼不叫上咱哥兒幾個,大家一道露露臉。”

天賜苦笑道:“與一群如狼似虎的悍賊拚命,你當是好玩的嗎?小弟寡不敵眾,手臂上挨了一刀。若不是中途有高人相救,小弟隻怕就見不到諸位了。王兄如果同去,隻怕也討不得便宜,挨上一刀算是輕的。”

眾人放聲大笑。王致遠道:“若能風光風光,挨他十七八刀也沒關係。老弟,那中途來援的高人是什麼來曆?武功如果真的很高,咱們不妨拜他為師,多多請益。”

天賜道:“那人來無影,去如風,殺群賊於一招之間,而後飄然遠走。小弟連搭話的機會都沒有。那人的武功實為小弟平生僅見,說玄點,隻怕王兄做夢也不會想到世上竟有此等高人。隻可惜咱們無緣拜她為師。”

王致遠嘖嘖稱奇,悠然神往。又問道:“那群盜賊又是什麼來路?聽人說從他們身上查出了關憑路引隨身信物,證實他們是河南某幫會的匪徒。不知是不是這回事?”

天賜道:“他們蒙麵行劫,自然不會報出來曆。小弟也無從得知。不過王兄認得其中的幾個。”王致遠嚇了一跳,忙道:“老弟,你可不能胡亂栽贓。我王致遠清清白白,怎麼會同強盜有交情。”天賜微笑道:“王兄好生健忘。那日咱們上茶樓消遣,有四個賊子口出不遜,壞了咱們的雅興,幾乎動手打起來。王兄當時憤憤不平,現在可以消消氣了。”

王致遠恍然大悟,笑罵道:“原來是這四個狗頭,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角色。那天若不是小孟膽小怕事,我早就揍扁了他們。看他們如何攔路行劫,行凶傷人。”

孟文英譏道:“胡吹大氣,不知天高地厚。那天若不是小弟勸阻,挨揍的隻怕不是那四個狗頭,而是老兄你。鼻青臉腫不說,回家還要落嫂子的埋怨,挨伯父的飽打。一天挨兩次揍,豈不苦壞了老兄。”

王致遠怒道:“小孟,你敢小視我!”孟文英不慌不忙,徐徐道:“不是小弟輕視王兄,而是有事實為證。以李兄的武功尚且不敵,王兄難道自認比李兄更高明嗎?我頭一個不信。”孟文英所言在理,王致遠隻得悻悻作罷。

一群學友湊在一起,說來說去總離不開書本,自然而然談到今年秋闈之事。誰中誰不中,相互恭維一番。孟文英是眾位學友中的狀元,自然是必中無疑的。王致遠對文事一向不甚用心,文章作得馬馬虎虎,被歸為不中之列。

正在這時,門外靴聲橐橐,李大人回來了。眾人慌忙起身相迎,這個叫李世叔,那個叫李世伯。客套過後便起身告辭。李大人有事同兒子談,也不加挽留。

天賜送眾學友至門外,回到房中。李大人含笑問道:“剛才好像聽你們在談論今年秋闈之事。為什麼為父一到就閉口不言了?”

天賜笑道:“幾個孤陋寡聞的書生,不明仕途險惡,偶發少年輕狂,大言不慚,相互吹捧,難登大雅之堂。見到此道老前輩,自然不敢再賣弄。”

李大人笑道:“少年人應該有點狂性,暮氣沉沉,不足為法。為父也曾年少,也曾發過輕狂。想起那段懵懂無知的歲月,令人好笑也令人懷念。秋闈中與不中,不必放在心上。憑你的才學雖不敢說是上上之選,至少中個舉人是不成問題的,但重要的還是機緣。文章好不好全在考官合不合意,靠學問也靠運氣。甚至再不堪些,化銀子打通關節,買一個前程。有多少胸懷錦繡的高材因為過不了這一關而鬱鬱終生,又有多少庸碌之輩機緣巧合一步登天。為父不希望你將得失看得太重。”

天賜道:“兒子也許不是作官的材料,即看不慣官場中的爾虞我詐,更不願為五鬥米折腰。能中固然好,中不了便在家中侍奉爹爹,終老林泉,倒也逍遙快樂。”

李大人道:“為父也有同感。子曰:危邦不居,亂邦不入。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如今朝中權奸當道,賢者趨避。為父不幸走上這條路,騎虎難下。為人處事當有始有終,棄官而去有負為臣之道。你尚是自由之身,為父不希望你重蹈覆轍。不過秋闈還是要去的,不為中舉,隻為出門走走,廣益見聞。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濟南府山清水秀,人傑地靈,值得一遊。”

天賜喜道:“爹爹常笑兒子是井底之蛙,是應該出門走走了。濟南府先朝出過一位大材,到他的故鄉看看是兒子的素願。”李大人道:“你說的是辛稼軒嗎?”天賜道:“正是。想他少年投筆從戎,殺賊報國。帥孤軍千裏轉戰,從河北一路殺回江南。堪稱一代英傑。兒子十分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