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陳李兩家毗鄰而居,小慧尚在蹣跚學步。蘭若時常逗她玩耍。當年的小不點如今生得亭亭玉立,言辭親熱,神態可喜。蘭若扶她起來,笑道:“見麵禮向你哥哥去討,嫂子卻沒什麼好東西給你。“
天賜道:“妹妹,你嫂子有一身好武藝。你求她傳授幾招,比什麼見麵禮都強。”小姑娘喜道:“真的?嫂子的武功比哥哥還厲害嗎?”天賜道:“比你哥哥厲害一百倍。她隻用一個小手指頭,就能打你哥哥一百個跟頭。你說厲害不厲害?記得我向你提過的那位紅衣俠女嗎?就是你這位嫂子。”
小姑娘大喜過望,搖著蘭若的手臂央求道:“好嫂子,你一定要教我。我讓哥哥欺負的苦了。向嫂子學武功,也好打他一百個跟鬥出氣。”
蘭若笑道:“沒問題,嫂子一定教你。做哥哥的欺負妹妹,太不象話!今天嫂子便傳你一手絕招,先打他一個跟鬥。以後每天傳你一招,一百天後就能湊足一百個跟鬥。”
小姑娘樂得眉開眼笑,大聲叫好,向哥哥揚起小拳頭示威。天賜的笑臉頓時變成了苦瓜。果真讓她們連成一氣,今後有罪受了。小姑娘看看哥哥,又看看嫂子,笑道:“跟鬥暫時記在賬上,先說一個笑話。嫂子你知道不?你沒過門的時候,哥哥整天愁眉苦臉,生怕爹爹給他娶一個醜八怪媳婦。現在卻一臉的喜色,隻怕摔一千個跟鬥也樂得承受。不知其中有何緣故。”
天賜蘭若羞得滿麵通紅,不知所對,暗罵:“人小鬼大。”李大人見三個小兒女親密無間,老懷大慰。
用罷早餐,李大人離家去了府衙。小姑娘急不可耐地拉著哥哥嫂子去後院練武場,嘰嘰喳喳笑個不停。說道:“嫂子,讓小妹見識見識你的身手,不許藏私。”
在小姑娘的心目中,哥哥的武功已經高不可攀,要見識嫂子的身手,最好的法子是讓哥哥嫂子比試一場。這小丫頭一旦打定主意,九牛難回。蘭若本不情願,天賜卻有些心動。他雖見識過蘭若的武功,卻隻是三招兩式,究竟有多高,不過招是體驗不到的。他道:“蘭妹妹,不讓小慧開開眼界,她會糾纏個沒完。我可無力應付。”蘭若見丈夫也有比試之意,便不再推辭。
天賜從兵器架上取下他最常練也最拿手的大關刀,撩起長衫下擺,拉開架式,說道:“進招吧!”蘭若不好在丈夫麵前逞能,也取下一口長劍,提在手中,並不作式,笑道:“天賜哥請先進招。”
天賜知道妻子的武功遠勝於他,不必客氣,大關刀舞動如風,劈麵砍去。關刀堪堪劈到前胸,蘭若卻隻是笑吟吟地站著不動,即不招架,也不閃避。天賜慌忙收刀,詫道:“蘭妹妹,你為何不出招?”
蘭若笑道:“你這一刀隻用了三成力,是怕傷了我嗎?與人過招最忌的就是猶豫不決。你隻管進招,我擋得住。”
天賜被妻子輕視,禁不住激起了好勝之心。叫道:“好!看我這一招。”這一刀用足了十成力,虎虎生風,氣勢懾人。蘭若卻不著急,待關刀及頂,腳下一滑,輕靈地閃開。天賜變招快捷,刀鋒一轉,攔腰橫掃。蘭若仍不招架,身子向後飄退,又將此招讓開。天賜兩招走空,刀勢更急,狂風暴雨般攻去。蘭若不慌不忙,左閃右避,一一化解。這兩人一個刀舞得猛,化成一團烏光,勢如下山猛虎。一個身法輕靈,長裙飛舞,飄飄若仙。煞是好看。
天賜連攻數十刀,連蘭若的裙帶衣角也沒碰到,自己反累出了一身大汗,不免大為氣餒,收住刀招,說道:“你隻管閃避,是想累死我嗎?”
蘭若笑道:“那我就進招了。看劍!”身形化做一團紅影,劍出如遊龍,當胸便刺。天賜深知劍輕刀沉。長劍輕靈易於變招,見招拆招總歸不及。而刀沉身長,勁道雄渾,遠攻卻勝於長劍。當下避短就長,以攻為守,大關刀當胸橫砍,意在將蘭若逼退,化解此招於無形。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這一招深得武功要詣,蘭若也禁不住讚聲好。身形倏退倏進,天賜一刀走空,不及撤回,蘭若乘勢搶近,長劍直指前胸。天賜大驚,縱身後躍。長劍卻如附骨之蛆,緊隨而至,依舊點在他胸前。天賜大為沮喪,擲刀於地,長歎道:“我輸了!”
小姑娘大為快意,拍手笑道:“太好了,太好了!嫂子總算給我出了一口惡氣。惡人自有惡人磨。看哥哥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天賜佯怒道:“我幾時欺負過你?什麼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就算我是惡人,你嫂子難道也是惡人嗎?”小姑娘自知失言,吐吐舌頭,不再言語。
蘭若比武時沒給丈夫留情麵,心中微微有幾分後悔,生怕他惱了。見他依舊有說有笑,大放寬心,笑道:“練武意在殺人傷人,武功越高殺人越多。嫂子武功高過你哥哥,所以是比你哥哥更惡的惡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天賜一揖到地,笑道:“師父,徒兒求教了。”小姑娘格格直笑,亦步亦趨,隨哥哥行下禮去。
蘭若麵孔一紅,說道:“天賜哥,你的武功已經頗為不凡。若是用於兩軍陣前,一定所向披靡,無人能擋。可是用來同武林高手過招,卻還不夠。你臂力沉雄,刀法迅捷,我也不敢輕攖其鋒。但鋒芒太露,易發難收,容易為敵所乘。高手對搏,講求含而不露。打出去的力道有三分,留下來的力道卻有七分。留著後勁才易於變招,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決不輕發,發則必中,中則必死。”
天賜緊鎖雙眉,細細品味,難以理解。問道:“難道高手對搏都不盡全力。這又如何分出勝負?”
蘭若道:“高手對搏,生死決於俄頃,誰敢不盡全力?表麵上雙方虛虛實實,鋒芒不露。而事實上每時每刻都在尋找對手的破綻,同時全力提防露出破綻為對手所乘,所消耗的精力難以估量。平靜之中醞釀著石破天驚的一擊,生死存亡由此決定。所謂靜如處子,動若脫兔。其中便蘊涵這上乘武功的哲理。”
天賜道:“我總以為武功首重氣勢。一上手就要用狂猛的攻勢壓住對手,以超人的勇力降服對手,最終克敵製勝。難道我想錯了嗎?”
蘭若道;“沒有錯。武功之道,殊途同歸。目的不外乎擊倒對手,殺死對手。很難說哪種途徑正確。你所走的這條路稱為外家功夫,講求以力克敵,力強則勝,力弱則敗,簡單明了。因為易於入門,易於速成,武林人士大多走的是這條路,卻很少有人達到登峰造極之境。一來是對修練者的體質要求太嚴。身小力弱者是不能練的,練了也很難有什麼成就。如果一個人身高丈二,力大如牛,練這門功夫倒也容易。可是世上能有幾人身高丈二,力大如牛。二來這門功夫隻知打熬氣力,不講養生之道,練功的方法大多有傷身體。一過中年便精力日衰,甚至早早夭折。天賜哥得益於先天的體質,已經算得上此道中的佼佼者了。”
天賜若有所悟,又問道:“蘭妹妹說我練的是外家功夫,與之相對必然還有一門內家功夫。這內家功夫又是怎麼練的?”
蘭若道:“內家功夫聽來玄奇,其實就是使力運力之法,說白了淺顯易懂。外家功夫練力量,卻不知如何使用力量。就象一個乞丐,懷有巨金卻不會使用,最終餓死。內家功夫也練力量,重點卻在使力的技巧。如何最大限度地發揮潛能,化力弱為力強,擊敗力量勝過你的對手。內家功夫的練功之法各門各派都不相同,難以一一盡述。但萬變不離其宗。簡單說就是練心練氣,由內而外。練得好可成絕世武功,至不濟也可強身健體,祛病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