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回 但見丹誠赤如血誰知佞言巧似簧2(2 / 3)

酒過三巡,連四海錢師爺相互一打眼色。錢師爺幹咳一聲,問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老朽以為,如今天下承平日久,已到變亂之時。不知公子有何高見?”

天賜深感詫異。這些天錢師爺隻與他談風論月,此時驟然提及國家大事,甚是突兀。天賜一時無從回答,反問道:“先生為何問起此事?”

錢師爺搖頭晃腦,說道:“當今昏君無德無能,朝廷綱紀敗壞,貪官汙吏橫行無忌,黎民百姓離心離德,此皆大亂將生之兆。公子懷經天緯地之才,救國救民之誌。當此關頭應何去何從,請公子不吝賜教。”

天賜更為驚奇。這錢師爺學問平平,見識卻不差,居然也看出天下將亂。他言中深意天賜一時難以明了,出言便十分謹慎,說道:“先生之言差矣。貪官汙吏不過是癬疥之患,又有哪朝哪代不生變亂。你我何必杞人憂天。如今新君於即位之初便能明辨忠奸,除去奸宦王保,大快人心。假以時日,必能整肅綱紀,中興我朝。先生請拭目待之。”

錢師爺放聲大笑,笑聲中盡是嘲弄之意。天賜心中不樂,問道:“先生何故發笑?”錢師爺麵色一整,說道:“老朽笑公子太天真。有關新君殺王保之事,老朽也聽到一些傳聞,卻與公子所言大不相同。其中內幕老朽雖不盡知,卻可以斷言並非出於忠奸之辨,而是緣於宮闈權力之爭。新君殺掉王保之後,對許敬臣等眾奸佞更為寵信,比昏庸糊塗的老皇帝還要不如。他年輕識淺,據傳天性殘忍,好色如命,絕非公子所期望的中興之主。若說他能整肅綱紀,鏟除奸佞,老朽第一個不信。”

天賜又是驚異又是失望。父親曾多次向他提及新君,言下頗多稱道。天賜對新君早有好感,先入為主,隻管往好處想。說道:“也許新君另有打算。那許敬臣獨攬朝中大權幾達二十年,根深蒂固,豈能一朝除之。還有劉進忠,手握重兵,實為心腹大患,更不能輕舉妄動。”

錢師爺鼻子中擠出兩聲冷笑,又想出言反駁。連四海生怕他們鬧僵,插言道:“李兄弟,愚兄沒讀過幾天書,講不出什麼大道理。隻知道一句話: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李大人忠心為國,卻為昏君所殺。兄弟不思報仇,反替那昏君講話。這份愚忠愚義,恕愚兄不敢苟同。”

天賜道:“大哥之言句句在理。殺父之仇,小弟無日或忘。恨不能生食奸賊之肉,以慰先父在天之靈。可是我李家世受國恩,先父臨終之時殷殷囑托,教我不可與朝廷為敵。何況先父之死是緣於奸臣賊子的陷害,新君雖有誤信讒言之過,卻非真凶。小弟豈敢心存不敬,加罪名於天子。”

連四海歎道:“我等江湖中人但知快意恩仇,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並無許多顧忌。賢弟出身官宦之家,見解自然有所不同。人各有誌,愚兄不敢相強。可是賢弟孤身一人,勢單力薄,豈是朝中群奸之敵。錦衣衛中高手如雲,賢弟武功未成,實在無力相抗。”

天賜道:“義之所趨,不敢反顧。事若不成,我李天賜一死而已,又談什麼敵與不敵。何況天下忠義之士非僅我李天賜一人,朝中奸佞非我一人之仇,而是天下人的大仇,豈能說勢單力孤。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有正義伸張之日。可是我李天賜不會坐等這一天到來,願盡微薄之力,死而無憾。”

連四海撫掌叫道:“好!這才是我的好兄弟。義之所趨,不敢反顧。拚上性命又有何妨。賢弟盡管放心,若有用得著愚兄之處,刀山火海也決不皺眉。”天賜深受感動,緊緊握住連四海的雙手,欲語無言。

錢師爺讚道:“壯哉!”話鋒一轉,又道:“壯則壯矣,卻隻能算是匹夫之勇,智者所不為。當年張良張子房為報亡國之恥,以管仲伊尹之才而行荊軻聶政之舉,行博浪一擊,生死懸於毫發之間。東坡公論及此處,歎他猶有不能忍,行險以求僥幸,非大智大勇之舉也。及其忍常人所不能忍,圯下三拾履,受教於黃石老人。而後輔佐高祖劉邦,誅暴秦平天下,成王霸之業。可謂流芳百世,令我輩後人景仰。李公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要學當學張子房。”

天賜心神大震,錢師爺話中之意,他若有所悟,歎道:“李某一介俗士,豈敢比美於先賢。”

錢師爺道:“公子切莫妄自菲薄。事在人為,若不為,焉知不能為。依老朽之見,公子胸中才學,一身勇力,隻在子房之上,不在子房之下。況且公子乃忠臣之後,若能借令尊之名,登高一呼,應者雲集,這又是子房所不能及。張子房能佐高祖興漢三百年,焉知公子就不能?”

他暗道:“他這是在勸我造反。將我比做張子房,荒誕無稽。卻不知那漢高祖又是何人?”說道:“我朝江山穩固,非暴秦可比。更無雄才大略如漢高祖之人。即便我李天賜妄自尊大,自比先賢,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