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左使猜出這白衣小書生的來曆,自知惹她不起。卻又不甘心就此將天賜放走,硬的不行隻好來軟的。抱拳為禮,說道:“東方少俠,楊某並非有意為難少俠的朋友。可是少俠這位朋友是朝廷通緝的要犯,曾畏罪潛逃,殺傷錦衣衛官兵多人。罪大惡極,國法難容。楊某職責所在,不敢徇情枉法。”
東方梅怒道:“胡說!李大哥是個本分的讀書人,決不是逃犯。你不要血口噴人。”楊左使大笑道:“他如果是個本分的讀書人,這世上就沒有惡人了。不信你可以問問你的李大哥,看他如何回答。”東方梅麵現疑惑之色,回身問道:“李大哥,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是逃犯嗎?”天賜暗自歎息,說道:“他說的不錯,我是個逃犯。賢弟,此事你不必再插手。”
此言一出,東方梅臉色立變,猶如罩上了一層寒霜。冷冷道:“原來你一直在欺騙我。我還當你是個正人君子,誰想你竟是個大壞蛋。”想到新交的朋友是個十惡不赦的逃犯,她心中又是傷痛又是委屈,眼淚直在眼圈裏打轉。楊左使心中暗喜,說道:“東方少俠,你不必難過。這世上貌似善良的惡徒不知凡幾,誰都有看錯人的時候。少俠協助逃犯,出於無心,我不會計較。”
東方梅狠狠瞪了天賜一眼,向楊左使道:“對不住,是我太鹵莽。楊大人請動手拿人吧,我不再插手。”說罷閃在一旁,暗道:“爺爺說這世上盡是惡人,卻偏偏會裝出一付偽善麵孔,一不小心就會上當受騙。以前我總以為爺爺言過其實,沒想到全是實情。這個李渙然就是明證。他花言巧語,道貌岸然。若不是今天湊巧遇上楊大人,我幾乎讓他騙了。”
東方梅答應不再插手,楊左使大為放心,向天賜道:“李天賜,快快束手就縛。”天賜心念疾轉,思忖逃脫之法。口中說道:“你盡管出手,李某決不會束手就縛。鹿死誰手,現在言之尚早。”楊左使大笑道:“好!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就讓楊某再陪你走幾招。”大步上前,探手抓向天賜肩頭。天賜側身讓開此招,反手去扣他的脈門。兩人拳來掌往又鬥在一處。楊左使成竹在胸,招式揮灑自如。雖然站盡上風,卻不急於求成。天賜似乎施展了渾身解數,遮攔封架,守多攻少,狀甚危急。其實天賜心中另有打算,留下幾成功力含而不發,等待機會謀求脫身之法。
楊左使見天賜拳腳如此稀鬆,心中愈發輕視。天賜腳下淩亂,一步步向後退去,似是不敵,但越退距眾軍官的馬匹越近。纏鬥良久,終於等到了機會。乘楊左使一招鬆懈,天賜倏然大喝一聲,一拳猛擊而出,力有千鈞。楊左使也不敢輕攖其鋒,閃身躲避。天賜乘機轉身便逃,腳下疾走神仙步,身似閃電,轉眼之間便繞過眾軍官的阻攔,搶到馬匹近前。那拉馬的軍官在這一行人中地位最低,武功也最差,才一交手便被天賜一腳踢飛。
變出突然,眾軍官目瞪口呆,沒有一人做出反應。楊左使想要追趕,卻因眾軍官礙手礙腳,擋住了去路,眼睜睜看著天賜逃走。天賜脫身而出,欣喜若狂。抓過一匹健馬,飛身而上。就在左腳踏上馬鐙,右腿還沒跨上馬鞍之時,東方梅突然出手。玉指輕彈,隻聽嗤的一聲,一縷勁風直奔天賜後腰命門穴。天賜身在半空,被指風點個正著,勁力透體而入,身子一軟,落下馬鞍,仰麵摔倒在地。再想縱身躍起,隻覺渾身無力。天賜自知穴道被封,心中暗叫:“我命休矣!”一番苦心付諸東流。
楊左使大喜道:“東方少俠,多謝相助。”曹謙恨天賜入骨,跑上去狠狠踢了兩腳,叫道:“臭小子,你的一刀一箭曹爺爺不能白挨,現在要向你討還。”東方梅喝道:“住手!殺人不過頭點地。不許你們虐待他。”她雖氣憤天賜謊言相欺,但見天賜受辱,也於心不忍。
楊左使道:“曹謙,他身犯重罪,自有國法懲處。不許你濫用私刑,公報私仇。”又向東方梅道:“若非少俠相助,幾乎又讓他逃走。要捉獲又不知何年何月了。”東方梅冷冷道:“我是氣他撒謊騙人,可不是有心助你。你也不必謝我。”大袖一拂揚長而去。
送走這位大菩薩,楊左使如釋重負。向眾軍官道:“你們將他搭在馬上,帶回城中處置。”曹謙等人一齊動手,將天賜抬到馬上。眾軍官本來一人一匹馬。這樣一來,有一名軍官就隻能牽馬步行。楊左使不放心獨自離去,也隻得隨手下人緩緩而行。
天賜此時的心情說不清是絕望還是傷痛。落在錦衣衛之手,無異於死路一條。他一死事小,父親的冤仇如何洗雪,胸中的雄心壯誌都成畫餅。更使他難過的是東方梅。他一直將東方梅當作可親可愛的小妹妹,對她百依百順。卻被她誤解至斯,居然幫助錦衣衛將他擒獲。天賜心裏對她是憤恨還是憐惜。自己也弄不清楚。
官道邊是一片樹林,密密叢叢,直連著南郊連綿起伏的山嶺。楊左使一行走出不遠,忽然從樹林中竄出一道灰影,來勢奇快。越過眾人的頭頂,落在馱天賜的那匹健馬上。將天賜向肩上一扛,又返身向樹林中縱去。事出突然,那人倏來倏去,眾軍官不但來不及阻攔,就連那人的身材相貌也沒能看清。
楊左使首先回過神,喝道:“大膽賊子,哪裏逃!”從馬鞍上躍起,飛身追去。那人雖然肩上扛著天賜,去勢仍然快如閃電。也不回身,反手打出一道黑影,直奔楊左使麵門。這黑影帶著勁風而來,楊左使大吃一驚。不知何物不敢硬接,急忙閃身躲避。黑影擦著麵門飛過,險而又險。楊左使身後的一名軍官遭了池魚之殃,那道黑影重重打在他肩頭上,直嵌入肉,肩骨也被擊碎。那軍官大聲慘叫,仰麵摔倒。眾軍官這時才看清楚,釘在肩上的那物原來是一段枯枝,那灰衣人用重手法打出,竟比飛刀袖箭還要犀利。楊左使怒不可遏,可是那人早已經鑽入樹林,蹤影皆無。楊左使隻有望林興歎,頓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