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回 座中醒客延醉客江上晴雲雜雨雲2(1 / 3)

時值冬季,北風正疾。江船扯起帆篷,乘風破浪,直向對岸駛去。這一段水路天賜十餘日前剛剛走過。兩次渡江,景物依舊,心境卻大為不同。上一次渡江,心情落寞,無所寄托,前途一片茫然。空懷滿腔熱血,卻不知從何處著手,去洗雪父親的冤屈,解救世人的苦難。這次渡江,他心中的憂鬱已經一掃而空。終於找到了誌同道合的朋友,終於有了大顯身手的機會。雖說前途多舛,卻更堅定了他心中的信念,為之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辭。眼望浩浩大江,滾滾流水,天賜心中不禁生出了無限豪情。

一望無際的江麵上金焦二山相對而立,渡船從中駛過,入運河河口,直抵鎮江城西關。天賜下船進城,先與城中的堂口取得聯絡。堂口的主事是一位黃衣劍士,熱情招待天賜,派出一名藍衣劍士為天賜引路。出西城門,趕往西郊黃鶴山武林盟總堂。

黃鶴山舊稱黃鵠山。山北有一座竹林寺,相傳宋高祖曾在此憩息,時見黃鶴飛舞,於是更寺名為黃鶴寺,山名為黃鶴山。不論這個傳說真假與否,這座山的確秀美。山勢不高而奇,密生著叢叢竹林。天氣雖冷,竹色猶青,清澈的溪水蜿蜒而出,更增韻味。淡淡的霧氣籠罩著空翠的山色,優雅宜人,宛如仙境。與江北大地的蒼茫雪色,凜凜北風相比,迥然不同。

武林盟的總堂座落在黃鶴山南坡,山環水抱,風景如畫。小石路曲曲折折,穿過茂密的竹林,直達總堂門前。此處根本不象江湖大幫會的心腹要地,而象是一處雅致的小園林,有個頗為不俗的名字叫竹園。竹心虛而有節,象征高風亮節的謙謙君子。主人以竹名園,頗有幾分自詡自勵之意。整座竹園占地不廣,即沒有危樓廣廈,也沒有深溝高牆。山石樹木點綴之中,疏疏落落分布著數十間精致的房舍,或為竹製或為木製,窗明幾淨,簡樸中不失高雅。

在竹園四周看不到戒備森嚴的武士,也看不到出沒無常的暗樁。但外敵要想侵入竹園卻比登天還難。別說主人的名號足以震懾心懷不軌的江湖宵小,竹園外的竹林也是一道天然屏障。不論有多高明的武功,穿過如此茂密的竹林也不可能不發出聲響。單看這些布置,主人司馬長風不但是一位高人,還是一位雅士,比天賜的師父孫老頭要高明多了。不知孫老頭對他為何隻有一半服氣。

接待天賜的是一位老管家,白發蒼蒼,精神矍鑠,舉手投足間分明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老管家聽天賜道出姓名來意,老臉頓時現出喜色。殷勤招待,將兩人引入客室,送上香茗。他自己則前去通報。

一想到就要與名動江湖數十載,令天下英雄萬分景仰的司馬老英雄相見,天賜心中有著按捺不住的激動,坐立難安。等不多時,那老管家匆匆返回,春風滿麵,說道:“李少俠,主人請您去迎賓閣相見,老朽為您引路。”那名帶路的藍衣劍士自然不必同去拜見龍首,差事了結,起身告辭。天賜謝過他相送之情,隨老管家前往迎賓閣。

迎賓閣位於竹園正中,依山麵南而建,俯瞰全園,是園中最大的建築。司馬長風選擇此處與天賜相見,顯得莊重而熱情。江湖傳言他禮賢下士,當非虛論。司馬長風年近六旬,但精神健朗,麵色紅潤,須發黝黑,不現老態。講話聲音宏亮,對天賜十分熱情。伸手相攙,阻止天賜行叩拜大禮,微笑道:“李少俠請起,老朽不敢當此大禮。令尊大人忠肝義膽,天下共欽。今日有幸與其後人相見,此生不虛矣。少俠在上,請受我司馬長風一拜。”麵色誠摯,一弓到地。

天賜驚得手足無措,連忙推拒。司馬長風正容道:“老朽此禮拜的不是少俠,而是令尊李大人。令尊為國為民的忠心,視死如歸的氣概,都足令我輩武林中人仿效。老朽雖然身在江湖,卻也是朝廷子民,億萬蒼生中的一個。令尊不惜身家性命,冒死彈劾朝中奸佞。老朽身受洪恩,無以為報,不拜不足以心安。”

司馬長風這一席話很有技巧。不言天賜加盟武林盟之事,先從李大人身上講起,令天賜大為感動。如果說先前對司馬長風心存七八分好感,現在的好感就上升到了十二分。胸中熱血沸騰,激情難抑,說道:“草莽之中多奇士。天下雖生離亂之勢,但忠義之心未死。一見於武林盟群雄,再見於龍首此禮。先父在天之靈足感欣慰。”

司馬長風請天賜落座,黯然說道:“一年前老朽得知令尊遇害之後,氣憤難平。無奈民難與官爭,隻能為他的後人多盡些心力。聽說少俠逃脫大劫,便命手下多方打探,卻一直未能查明少俠行蹤,深以為憾。在純陽莊少俠曾為本盟之事與聞香教結仇,被聞香教設計陷害,之後便下落不明。少俠的真實身份我也是過了很久才知道,氣得我大罵玉麒那孩子。千方百計尋找的人居然當麵錯過,真是粗心大意。”

在純陽莊時天賜曾與司馬玉麒曹國梁鬧得很不愉快,此事司馬長風必有耳聞。天賜聽他言中微露自責之意,忙道:“此事怪不得大公子。那時屬下被錦衣衛追索正緊,如同驚弓之鳥。又不知武林盟的底細,所以沒敢說出真實姓名,連呂莊主那裏也瞞下了。其實渙然是我的表字,也不算杜撰假名騙人。”

司馬長風大笑道:“少俠這一報名不要緊,武林中從此多了一個令江湖宵小聞風喪膽的名號,神箭天王李渙然。少俠的真實姓名反倒不為人知了。據諸葛賢弟報稱,少俠武功足以與龍在田一搏,比之江湖一流高手也毫不遜色。不知少俠師承何人?”天賜不加隱瞞,說道:“屬下出自醉仙門下,資質魯鈍,所學不精,有辱師父威名,慚愧。”

司馬長風目光中閃過一絲驚異,說道:“不象,不象。孫老哥的武功我素來佩服,可恕我直言,他的內功卻不怎麼高明。我觀少俠內力修為已近爐火純青之境,一定另有所學。不發時精氣內蘊,含而不露。發則石破天驚,風雲變色。是一門至大至剛的王道之學,應該出自佛門。”

天賜暗驚他眼力之高,說道:“這門功夫是屬下無意中練成的。一位自稱百曉奇僧的老和尚硬逼著我練。聽龍首一說,原來這門功夫也是一項武林絕學。”

司馬長風大為困惑,念著百曉奇僧四字,沉思良久也想不出他的來曆。忽然雙目神光一閃,喝道:“少俠,接我一掌。”橫掌當胸擊去。天賜不明他的用意,大驚失色。這一掌來勢雖緩,但暗勁籠罩四方,將退路全部封死,避無可避,閃無可閃,隻能硬接。天賜急運內力,舉掌相迎,隻覺得司馬長風掌力重如山嶽,壓得他喘不上氣,被迫全力運功相抗。司馬長風的內力如潮水般湧來,無休無止,難以抵擋。天賜似置身於狂濤巨浪中的一葉小舟,隨時都有傾覆之險。但天賜運使無相神功的精妙心法,支撐多時,依然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