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三千人馬悄悄拉出馬嶺關,乘著夜色向南疾行。天一放亮就在山中紮營,嚴密封鎖消息,禁止軍卒生火做飯,隻以攜帶的幹糧充饑。
第三天黃昏時分,北風怒號,彤雲密布,一場大雪紛紛揚揚落了下來。眾將士休息了一天,養足了精神,冒雪出擊。雪片落到身上,立刻化為雪水,北風一吹,雖有鬥笠蓑衣,也難以抵禦,苦不堪言。但這支官軍紀律嚴明,訓練有素,銜枚疾行,不聞一句怨聲。
亥末子初時分,大軍接近了教匪營地。從山坡上望去,隻見燈火點點,連綿數十裏,將一座黑黝黝的南昌城圍得水泄不通。營中靜悄悄的,隻有稀稀落落的值夜遊哨,懶散地東遊西蕩,守禦極為鬆懈。
此時密布的烏雲遮去了星月之光,呼嘯的北風掩住了人馬的嘈雜聲。嚴夢熊傳令官軍整隊,悄悄摸向敵營。接近不足百丈,擂動戰鼓,眾官兵聽得號令,甩去鬥笠,亮出刀劍,齊聲呐喊,驅馬如飛,以排山倒海之勢殺向敵營。
教匪圍攻南昌城多日,因城池堅固,久攻不下。而官軍也不敢開城出戰,教匪警覺之心漸失。今夜風急雪大,眾教匪早早就躲進營帳取暖,萬萬料不到如此險惡的天氣官軍會來偷襲。突如其來的金鼓喊殺之聲驚醒了尚在高臥的匪眾,匆忙中尋得到衣物尋不到刀劍,心驚膽裂,爭相逃命。滿營俱是衣衫不整,狼奔豕突的匪眾。
三千官軍鐵騎殺入匪營,如入無人之境,一路席卷過去,匪眾大敗。鄰近諸營的教匪不明敵情,被潰散下來的亂軍一衝,也隨之大亂。官軍乘勢掩殺,連破數營,直衝到南昌城下。
南昌城內,官軍日夜惕戒,盼望援軍,早已望眼欲穿。今夜城外喊殺聲起,匪營大亂,軍校飛馬報知江西巡撫廖崇義。廖崇義知道來了援軍,大喜過望,下來官軍開城出戰。將令傳下,南昌城四門大開,數萬官軍蜂擁而出。廖巡撫親自登上城樓督戰,擂動戰鼓助威。官軍人人振奮,爭先赴敵。
兵敗如山倒。教匪是一群烏合之眾,一營被破,全軍震動,各路匪首縱欲迎戰,卻收羅不起潰散的匪眾。教匪這次圍攻南昌的主將是雷火神尚君義。當他從睡夢中驚醒,官軍早已殺進他的中軍大營。麾下各營消息不通,敵情不明,身邊隻剩下幾千神火隊尚能一戰。神火隊由尚君義親自統轄,是匪眾眾的精銳,大敗之後,陣腳不亂。尚君義軍令傳下,迅速麋集成隊,排開各色火器,迎向官軍鐵騎。
官軍懾於神火隊的威名,皆有懼意,逡巡不前。嚴夢熊縱臂大呼道:“大炮遇水,不如廢鐵。弟兄們不要怕,隨本將軍殺賊。”大刀高舉過頂,一馬當先,殺向敵陣。官軍士氣大增,緊隨其後,數千駿馬鐵蹄擊地,發出震耳的隆隆聲,卷起積雪飛揚,更增威勢。
嘭!嘭!匪眾一齊點燃火器射向官軍,卻隻發出了稀稀落落的幾聲炸響。餘者被雪水浸濕,全都啞了。官軍死傷極微,轉眼間便踏入敵陣。近身相搏,火器已派不上用場,匪眾大潰,馬踏而死者不計其數。那尚君義看風色不對,早就溜之乎也。
教匪的神火隊是官軍的心腹大患,今日得天助,火器失效,當力求全殲,以除後患。嚴夢熊大呼道:“擒斬匪眾,擄火器歸者,賞銀十兩,加官一級。擒斬匪首尚君義者,賞銀千兩,加官十級。”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官兵人人爭先,窮追猛打。嚴夢熊這支官軍全是騎兵,教匪的神火隊卻多為步卒,兩條腿無論如何也跑不過四條腿。隻見官軍鐵騎縱橫馳騁,匪眾死傷遍野,血流漂杵,遍地都是丟棄的各種火器。神火隊數千匪眾僥幸逃脫者十不得一,隻可惜匪首尚君義乘亂溜掉了。
這一場大戰從深夜子時直殺到天明,官軍大獲全勝,斬首逾萬,生俘者更多。教匪餘眾盡做鳥獸散,十幾萬大軍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廖巡撫自始至終在城頭觀戰,喜極欲狂。這場大勝足以抵消多日前的那場大敗,一樁大功勞是跑不掉了。戰事結束,廖巡撫率親隨策馬出城,逢人便問:“是哪位將軍率軍解圍,本官廖崇義要見他。”
自有嚴夢熊麾下軍卒指引方向。嚴夢熊與廖巡撫在戰場上相見。嚴夢熊下馬上前參拜:“九江總兵麾下遊擊將軍嚴夢熊叩見巡撫大人。”
廖巡撫見黃仕甲派來解圍的僅僅是一名遊擊將軍,心裏先有幾分不快。轉念一想,卻又是一喜。遊擊將軍官卑職小,不怕他來爭功,這一場大勝可以全落在自己名下,豈不妙哉!他越想越是快意,說道:“請起,請起!嚴將軍不辭勞苦,千裏來援,大敗教匪,使全城百姓免於刀兵之禍。本官感同身受,一定上奏朝廷,為將軍請功。”
嚴夢熊久居官場,這一套見得多了,廖巡撫有什麼鬼心思他全明白。說道:“這次大勝,全仗巡撫大人運籌帷幄,令教匪頓兵於堅城之下。大人親冒雨矢,身先士卒,使將士人人竭死,教匪聞風喪膽。末將不過是大人馬前一卒而已,焉敢居此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