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回 城頭鐵鼓聲猶震匣裏金刀血未幹5(1 / 3)

嚴夢熊臉色陰沉似水,目射寒芒。沉默良久,忽然大叫道:“傳本將軍將令,全軍集合,連夜發兵九江,與教匪決一死戰。”堂上眾軍皆有驚容,麵麵相覷,均想:“咱們大人莫不是瘋了?九江城下有教匪幾十萬大軍,咱們才兩千人馬,這不等於以卵擊石嗎?”堂上一片靜寂,無人應聲出去傳令。

天賜明白嚴夢熊此時急怒攻心,有些意氣用事。忙勸解道:“嚴大人請三思,此事尚須從長計議。”嚴夢熊漸漸平靜下來,揮手令眾軍退出,堂上隻餘下他與天賜。嚴夢熊道:“賢弟,那劉二所言一定不會有假。黃仕甲其人怯懦無能,臨陣投敵,丟失九江重地。數萬官軍盡數覆沒,隻餘下咱們這兩千人馬,要對抗數十萬教匪,斷無可能。棄關退走,我卻心有不甘。今後如何舉措,賢弟可有良策?”

天賜道:“匡文堯反叛,九江府失陷,數日之間,形勢急轉直下,對我軍十分不利。此時進而求戰固不可能,死守馬嶺關同樣也是一條絕路。憑借地勢之險,或可堅守十天半月,但絕難長期堅持。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隻有退往南昌,才是生路。”

嚴夢熊歎道:“退往南昌又能如何?一樣是寄人籬下,看人眼色。那廖崇義與黃仕甲是一路貨色,貪功重利,畏敵怯戰,勝則歸功於己,敗則委過於人。九江府之變,他身為江西總督難辭其咎,我去投奔他隻怕要成為替罪羊。”

天賜道:“廖崇義雖然沒有多少才略,卻比黃仕甲強勝百倍。那日南昌大戰,他親上城頭擂鼓助戰,振奮軍心,可見並非一無是處的庸才。他是個聰明人。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當此亂世,大人這樣的良將他不會輕棄,必然代為脫罪,依為膀臂。大人應當前去依附於他,徐圖進取。何必困守絕地,與城偕亡。”

嚴夢熊沉吟片刻,說道:“賢弟所言極是。事不宜遲,歇兵一日,明日一早便啟程。九江府之失暫時保密,以防軍心動搖,隻說奉命開往南昌府便可。”天賜道:“這樣不妥。軍心不可欺,欺則易生變亂。九江之失絕難長久隱瞞,眾軍一旦得知真相,勢必對大人心生疑慮,而大人再難取信於部下,得不償失,斷不可為。”嚴夢熊歎道:“賢弟治軍之道勝我多矣!此事就依賢弟,明言相告,眾軍願從則從,不願從則去,聽其自便。”

第二天,嚴夢熊召集全軍,當場宣布九江府失陷,黃仕甲投降之事,申明大家去留自便,概不阻攔。眾軍皆有憤然之色,皆願與嚴夢熊同往南昌,無一人離去。動之以義,曉之以理,雖懦夫也可化為勇士。嚴夢熊興奮之餘,深服天賜見事之明。

嚴夢熊下令焚燒營房,搗毀城關,以防為教匪所用。糧草銀錢能帶則帶,不能帶也盡數焚毀。輕騎簡裝,開出馬嶺關。此去南昌數百裏之遙,一路上教匪出沒無常。遇上大股教匪,官軍避而不戰,遇上小股,則一鼓作氣擊潰之。曆經大小十餘戰,皆大獲全勝,官軍士氣高昂。這一天終於到達南昌城。

果不出天賜所料,廖崇義見嚴夢熊千裏來歸,大喜過望,相待甚厚。非但不追究他的過失,反而上疏表奏他的功績,撥與精兵數千,重加任用,依為左膀右臂。廖崇義的表章送到京裏,很快就有了回音,加封嚴夢熊為總兵官,麾下官佐皆有重賞。

在趕往南昌的路上,天賜一直心事重重。嚴夢熊所說的“寄人籬下,看人眼色”始終在他腦中回旋,揮之不去。他想:“嚴夢熊身為武將,效命軍前,報國殺賊,理所當然,舍此別無它途。而我李天賜不食朝廷俸祿,不戀官爵名位,何必自找苦吃,受製於人。投軍的日子不算短,打過的勝仗也不算少,可是匪患不但未曾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究其原因,不外乎勢單力薄。身為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縱有報國之心,卻無報國之力。我李天賜如此,嚴夢熊同樣如此,他受廖崇義黃仕甲之流的壓製,無法盡展其才。而廖崇義雖高居總督之位,同樣要受製於朝中權奸。”

他又想:“與其受製於人,何不另謀出路。朝廷並非沒有忠臣勇將,隻因天子暗弱,奸臣弄權,以致賢士趨避,民心不振。我看皇帝其人也並非全無良知,這萬裏江山他不會不愛惜。隻要明之以事,喻之以理,必能勵精圖治,遠奸臣而親賢士。罷黜匡文堯黃仕甲之流,任用嚴夢熊等一幹忠臣良將。必能整肅朝綱,掃清妖氛,還天下人一個太平盛世。不錯,欲成大事,從天子處著手才是捷徑。他雖然狠毒,下毒害我,畢竟是同胞手足。國家大事,江山社稷這些大道理姑且不論,隻論兄弟之情也該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