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馬嶺關失守,新歸附的軍士開始竊竊私議,皆有驚容。天賜深知此時一個舉措不慎,必然導致軍心動搖,不戰自亂。他下令人馬後撤,心中暗自懊惱:“首戰就給這些新來的弟兄一個打敗仗的印象,必然對主將失去信心,一旦遇上大戰就會畏縮不前,甚至臨陣逃跑。嚴大人啊嚴大人,你怎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把馬嶺關丟了。”
“什麼人?”前麵傳來一陣吆喝聲,緊接著又是一陣金鐵交鳴,前隊與敵人動上手了。天賜暗自心驚,拍馬前衝。隻見前隊的官軍陣形大亂,紛紛敗退下來。百餘騎兵緊追不舍,看服色也是官軍,那領隊的軍官卻是胡平。
天賜大叫道:“胡大哥,是自己人,別誤會。”胡平看清來人是天賜,急忙收住坐馬。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喜道:“李兄弟,蒼天有眼,總算讓我等到你了。”天賜問道:“胡大哥,馬嶺關是何時失守的?嚴大人現在何處?”胡平黯然道:“是前天夜裏失守的。嚴大人率軍殺出重圍,不小心身上中了兩箭。尚幸有鎧甲護身,傷勢不重,現在與弟兄們在山中隱藏,為的是等你回來,大家共商對策。”
天賜得知嚴夢熊無恙,大放寬心。說道:“隻要嚴大人尚在,眾兄弟無恙,咱們就能再奪回馬嶺關。胡大哥,剛才你怎麼同自家兄弟打起來了?”
胡平忿忿道:“咱們就是吃了自己人的虧。前天夜裏有一隊官軍來叫關,持的是湖廣總督匡文堯的兵符。咱們不疑有它,當即開關放行。誰想到狗娘養的一進關就拔刀砍殺,占據關門。教匪的大隊人馬早已潛伏在外,乘夜殺入。咱們猝不及防,寡不敵眾,隻能突圍逃走,三千多弟兄傷折近半。剛才這些家夥自稱是嚴大人部下,我卻不認得他們,還當又是前夜那夥叛軍,哪裏還忍得住。”
天賜道:“胡大哥尚不知內情,匡老賊已經反叛朝廷,前夜詐關的那支官軍一定是他的部下。我與眾兄弟曆盡艱險,九死一生,方從武昌逃出。路上遇到教匪偷襲,傷亡殆盡。這些新弟兄原本都是匡賊的部屬,隻因不願從賊附逆,隨我一同逃出,投奔嚴大人。”
胡平一拍腦袋,叫道:“原來如此!天殺的匡老賊,咱們都被他害苦了。教匪水師順江而下,從水路進攻九江府,咱們還不明白他們是如何過來的,原來是匡老賊搞的鬼。九江府三麵環水,這一來天險盡失,隻怕難以久守了。”
天賜憂心如焚,問道:“九江府現在情況如何?”胡平道:“鬼才知道。教匪大軍兵臨城下,那黃仕甲是個大飯桶,嚇也把他嚇死了,哪裏還能想出什麼退敵之策。嚴大人已經派人前去打探消息,現在還沒有回音。”天賜歎道:“真沒想到,走了才幾天,就發生了這麼多意想不到的事。胡大哥,帶我去見嚴大人。不論下一步如何行動,總要先奪回馬嶺關才行。”
天賜整頓軍馬,率領這一千來名兄弟離開大路,由胡平帶領,鑽入深山。翻越兩道山梁,來到一出僻靜的山穀。嚴夢熊與他的一千多名殘兵此時正紮營於山穀之中。經過前夜的一場激戰,眾軍卒大多帶有刀箭之傷。再加上逃出時過於匆忙,沒有攜帶軍糧。嚴夢熊派人在附近的村落中購來了一些糧食,卻是杯水車薪。眾軍卒食不果腹,精神萎頓,情緒低落。
天賜與嚴夢熊劫後重逢,互道別時的艱險,感歎不已。談及匡文堯反叛,嚴夢熊氣憤難平。說起馬嶺關之失,更是愧疚不安。天賜安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馬嶺關之失,皆匡賊之罪,非大人之過也。當此時大人應速下決斷,能戰則戰,不能戰則去。似這般自困於深山之中,軍士無糧無衣,隻怕難以久持。”
嚴夢熊歎道:“我也知道按兵不動不是上策,可是九江府始終沒有確切的消息,敵情不明,不可輕動。”
天賜道:“末將以為,探明敵情固然重要,為眾將士尋一安身之處更為急迫。現在教匪立足未穩,地勢不熟,守禦不嚴,乘隙擊之,奪回馬嶺關,方為上策。”嚴夢熊搖頭道:“我何嚐不想奪回馬嶺關,可手下隻有這一千多人,力不從心。”天賜道:“末將帶來了千餘人馬,合計有兩千餘眾,兵力不算單薄。隻要大人曉以利害,進則得生,退則困死,必能重振軍心,一鼓作氣,奪回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