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唏噓。這功夫張連勝端來一盆清水,放在桌上。天賜取出藥物,化在水中,用藥水洗去臉上的易容,恢複了本來麵目。王致遠端詳良久,讚道:“好神奇易容術!我敢斷言,賢弟的武功一定也今非昔比。小勝子,這就是我常提到的李天賜李公子,快快見禮。”
張連勝又是驚詫又是慚愧。伏拜於地,說道:“小人愚魯無知,望公子恕罪。”王致遠笑著拉他起來,說道:“我說小勝子,你啥時候學會了這些繁文瑣節。李賢弟的武功勝你十倍,真要是生你的氣,一巴掌下去,讓你滿地找牙。你那一記鐵尺,等於抓癢,李賢弟故意讓你擒住,開個玩笑,當不得真的。”
三人都笑了起來。天賜道:“我從湖廣一路過來,道經河南,臥龍山莊群盜鬧得很凶,各處州縣多被攻破。龍老賊擁賊眾數十萬,自稱奉天順義王,寇掠四方,氣焰十分囂張。不知兗州府可曾受到波及?”
王致遠道:“豈止是波及,除了府城未被攻破,四鄉八鎮飽受兵禍,慘不忍睹。兩月前賊眾食盡,賊首賀震天率領數萬人馬渡河北上覓糧,直殺到兗州城下。齊總兵膽小如鼠,畏敵怯戰,閉門不出,聽任賊眾肆虐,真真氣殺人也!”天賜怒道:“豈有此理!這姓齊的狗官該殺。王兄,難道你也聽之任之嗎?”王致遠須發戟張,憤然作色,說道:“身為國家武臣,守土有責,豈容盜賊橫行,殺我百姓。我聯絡幾位同僚,一同至齊總兵處請戰,陳說利害。盜賊孤軍冒進,軍糧將竭,士氣不振。賊眾散布四鄉覓糧,號令難行,易被各個擊破。誰知齊狗官一概不聽。我一氣之下說服幾位同僚,私自開城出戰。一夜之間,橫掃百餘裏,斬首萬餘級,大破賊眾。那賀震天率殘兵敗將狼狽逃回河南去了,所劫糧草全部為我軍所獲。”
天賜喜道:“王兄,真有你的!這可是奇功一件,齊狗官沒話說了吧?”王致遠憤然道:“哪有這等便宜事。那狗官懷恨在心,視我如眼中釘肉中刺。他官職雖然不高,卻上可通天。一樁大功被他據為己有,過錯全落在我頭上,降了官職,剝了兵權,閑置在家,身邊隻剩下這幾位心腹兄弟了。”
張連勝道:“大人雖然無職無權,可是合府百姓誰不知道大人是咱們兗州府的擎天之柱。一旦盜賊來犯,朝廷還會起用大人,殺賊破敵。就算大人隻是一介布衣,咱們兗州數萬官兵也甘願為大人效死。那齊狗官算什麼東西。”
天賜問道:“王兄,那齊狗官是許奸的黨羽嗎?”王致遠冷笑道:“憑他也配!許奸自視頗高,沒點才幹的人他還真不放在眼裏,再不濟也不會收一個市井無賴作黨羽。齊狗官有一個叔叔,是京西白雲觀的觀主,專事裝神弄鬼,騙人錢財。不知走了什麼門路投到劉進忠門下,劉進忠將他引入大內,在天子身邊行走。天子篤信道術,被賊道所惑,言聽計從,封為護國真人。賊道對他的俗家侄兒百般照應,不到一年的時間,從一個小小的把總,一躍而為總兵大人。如今又讓他奪了一樁大功,隻怕還要高升。”
天賜歎道:“許奸劉奸未除,又生一邪術惑君的妖道,國事堪憂,我輩無寧日矣!”忽然心中一動:“天子篤信道術,未必便是壞事。妖道能騙,我也一樣能騙,而且道行要比他還高。對!就是這個主意。”
這三人談論齊狗官諸般欺下瞞上,橫行不法之事,怒發衝冠,同聲咒罵。搜腸刮肚,種種不堪之辭皆已用盡,頗覺興意闌珊。天賜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小弟聽說先父遇難之時,存義叔僥幸逃脫,王兄可知他現在何處?”
王致遠道:“我在城西賃了一個宅子給老伯居住,派遣了幾個得力兄弟暗中保護,賢弟盡可放心。如今天色已晚,明天我讓小勝子領你去。”
天賜急於去見存義叔,第二天早早起身,由張連勝引路,直奔城西。存義見小主人安然歸來,幾疑是在夢中,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天賜念及別後滄桑,亦覺無限傷感。
支走張連勝,室內隻剩下他們兩人。天賜道:“存義叔,您跟隨先父多年,自小看著我長大,我敬你如長輩。我在江湖上聽到了有關我身世的一些傳聞,你如果知道內情,希望能如實相告,解我迷津。”
存義神色微變,說道:“江湖傳聞,荒誕不經,少爺萬萬不可輕信。老爺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是老爺的親生兒子,這還會有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