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若有所悟。沉思良久,說道:“仙長所言兩奸,朕也並非全無耳聞。可是朕即位未久,對此二人尚有倚重之處。況且無故去朝廷重臣,恐失群臣之望。”
天賜道:“韓非子曰:國有擅主之臣,則群下不得盡其智力以陳其忠,百官之吏,不得奉其法以至其功矣。這兩奸欺君擅權,國家之亂實出於此,何言無故?猶豫不決,縱之為惡,終必釀成劇變,悔之晚矣!”
皇帝歎道:“這二人欺君擅權,把持朝政,朕豈不知,奈何無力除之。許敬臣是朕之母舅,太後一關就過不了。其黨羽遍布朝中,多方掣肘,有令難行。那劉進忠更加動不得,他執掌錦衣衛大權,禁軍武騰龍驤四衛皆是其私人。一旦所謀不成,朕性命憂矣!”
天賜心中暗喜:“你既然有除此二賊之心,我就有辦法。”說道:“陛下貴為天子,四海皆陛下之有,萬民皆陛下之臣,何言無力除奸。以母子之親,何事不能開誠布公,曉以利害,太後必能諒解陛下苦心。以雷霆手段,絕群臣之口,則大事可定。那劉進忠更容易對付,他為禍多年,朝臣多懷怨恨之心,陛下除之,乃順天應人之舉,群臣必拍手稱快。”
皇帝道:“如果其黨羽不服,乘機犯上作亂,如何製之?”天賜道:“陛下可佯作寵信,安撫其心,一一剪除其黨羽,而後行事。如今江南大亂,朝廷歲入十去其七八,糧米損耗當以千萬石計。臨清德州各倉雖有貯積,坐吃山空,隻怕也支持不了一年半載。陛下可令京師各衛赴邊屯駐,開墾荒地,以充軍食。乘此時機將武騰龍驤四衛調出京師,削弱劉賊勢力,一舉兩得。”
皇帝微微點頭,卻仍躊躇不決。說道:“滋事體大,待朕好好想想,不可貿然從事。”天賜大失所望,心想:“優柔寡斷,難成大事。”又想:“鋤奸之事,非一蹴而就,且緩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時間過得真快,自此兩月有餘,天賜望眼欲穿,仍不見皇帝有所舉動。每日進宮講經論道,樂趣盎然,但一提及正事,皇帝便借故推托,不適說時機未至,就是說要三思而行。天賜一不能強迫,二不能深勸,隻有暗自焦急。眼見已經入秋,再拖延下去,天氣冷下來,大軍無法移動,官軍赴邊屯駐之事就隻能明年再議了。
唯一令天賜寬心的是皇帝自服下他所獻的丹藥,節欲休養,身體日漸康複,對他也更加信任。能每日入宮,時時進言,或者有讓皇帝回心轉意的機會。為了方便出入宮禁,皇帝特在西華門外選了一所宅第賜於天賜,前前後後,奴仆婢女不小百來名,都是皇帝自掏腰包。反正皇宮內庫裏有花不完的銀子,他也不會心疼。
這一天從宮裏出來,天賜與小薔小薇在宅中閑話。一句話不小心,惹得二女怒氣衝天,大發雌威,拳腳相加。幸虧仆婢不敢擅入內室,否則難免被人識破真實身份。正鬧得不可開交之時,忽然堂下傳來一陣踢踢趿趿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是看門的於老頭。小薔小薇慌忙住手,立在天賜身後,努力作出一付恭謹之態。
這於老頭來的正是時候,解救了天賜的一場劫難。天賜斂容歸座,道貌岸然。那於老天走到階前,略略一弓身,說道:“錦衣衛劉大人送來一張請柬,請老神仙過目。”天賜暗自詫異,接過請柬,展開一看,隻見上麵寫道:
無知後學劉進忠拜上奉天保國大真人老神仙:進忠愚魯,聽信妖言,膽大妄為,冒犯虎威,幸蒙不罪,進忠不勝惶恐之至。今於寒舍略備薄酒,一者拜識老神仙法駕,二者示負荊之誠。本當親至仙府相請,恐老神仙見拒,故修此書,以達愚意。恭謹再拜,並企回音。
天賜心想:“這請柬是哪個槍手替他做的?不倫不類,狗屁不通。”問道:“傳書之人何在?”於老頭道:“正在府門外恭候。”天賜道:“你去告訴他,貧道即刻就到。”
於老頭一走,小薔小薇小嘴就高高噘起。小薇搶過請柬,扯得粉碎,說道:“這是鴻門宴,劉狗官欲借機加害,大哥千萬不能去。”
天賜笑道:“非也,非也!暗害為師對劉賊並無益處。我斷定他是有意籠絡我,正好借此機會與他攀上交情,探探虛實。劉賊雖然奸詐狡猾,為師更是玩弄陰謀詭計的老手。明暗表裏,各行一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戲耍群奸於掌股之間,豈不妙哉!”
小薔道:“主意雖然不錯,可是還不能令人放心。要去也可以,須帶上我和妹妹。”小薇道:“如果不帶我們就不放你走。”天賜道:“聽說劉賊常以歌姬待客,席間極盡糜之態,不堪入目。你們兩個姑娘家,不太方便。”小薇不喜道:“什麼不方便?你這是找借口。哼!想甩掉我們,休想!”小薔道:“大哥,求你帶上我們好嗎?到時候我們閉上眼睛不看就是了。”
天賜笑道:“你們當真要去?”小薔小薇齊聲道:“當然。”天賜道:“不怕臉紅?”二女道:“不怕!”天賜笑道:“也不會吃醋嗎?”小薔小薇大羞,小薇啐道:“吃你的大頭鬼。”小薔紅著臉道:“大哥是師父,我們是徒弟,徒弟吃師父的醋,哪有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