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話很刻薄嗎?所以每個人才會用最刻薄的話來說我,要不然就是我太好欺負,總是一副不在意無所謂的樣子。
我決心要狠一點,壞一點。
侯春終於正正經經的來跟我談了。我沒有簽他boyfriend帶來的那份文件,我告訴他:一、我友情出演侯春的妻子,不要他的錢。二、你們可以滿世界去講我是他的妻子,但是不辦證不拍婚紗照。三、別想我簽任何東西,不相信我就別來找我,去街上隨便找個群眾演員。
我們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店默默坐著,相對無言了近一個小時。
“我要回去了!”我理了理身邊的包準備起身。
“你不覺得是你欠我嗎?”他終於抬起眼睛看向我。
“欠你什麼?”我很認真的問他,“我欠你哪樣?”
“我現在這副樣子就是拜你所賜……”他的眼睛濕潤了,“你當初……沒跟那個流氓在一起,我現在,怎麼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嗬嗬,還有這樣的邏輯。我冷笑著,“春兒,那我應該怪誰呢?嗯?我是不是也應該怪上你,你為什麼不早點向我表白?我就不會和他在一起,不和他在一起我就不會愛上他,不愛上他就不會非要和他結婚,他也不會回去,不回去就不會送命,我現在也不會成一副空皮囊,拿給你去利用。”
我饒舌似的,說的自己氣都要喘不過來。人不能將自己走的路都算在某個人頭上或者某個節點上,我們不是都學過嗎,偶然中存在著必然。還有家鄉話說,不要拉稀擺帶,自己的喔哩自己收拾。
“你何必說這些欠不欠的話?我一直把你當親人,你要利用就拿去利用。”我心裏憤憤地想著嘴上沒說出口。
他特別娘炮的把頭埋在胳膊上哭起來,“我沒想過是這樣,我沒想過我們會成這樣的關係。”他的意思是無法接受現在的自己,怪我。
他在做一種假設,如果當初他和我走在了一起,他就能過一種世俗所謂正常的生活,而不是現在成了gay,要過一種掩人耳目的生活。
事實上這種假設能成立嗎?現實生活中太多悖論,有的人當了十年的丈夫爸爸,後來又成為妻子媽媽。我不確定侯春到底是屬於gay,還是性別認知錯亂。前者據說是天生的,而後者是腦神經搭錯了一根。都不會是某個人的責任。
“我也沒想到,我會成現在這樣,你會成現在那樣。”我也沒想到我唯一的朋友會是這麼另類的人。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隻聽說過沒見過的gay會出現在我的生活中。而且他和他的男朋友沒有特別顯眼的標識,什麼蘭花指、柳葉眉,我們印象中的那些娘娘腔的標準配置。
我也搞不清同性戀是不是一種可以尋求心理治療的病。也許我印象中它就是一種病,雖然很多的文章很多的專家都一再的解釋同性戀不是一種精神疾病,但是大眾還是覺得,那就是“病”。有違道德的“病”,令人側目的“病”,看見了會喝令身邊的孩子不許看不許聽的“病”。自己家裏要出一個這樣的人,全家上下都會陷入絕望當中,都會覺得出門抬不起頭來,都會想方設法掐著當事人的脖子希望他(她)變回“正常”。
“你就不能離開他嗎?”我也在嚐試能將侯春拉回直男的行列,拉回“正常”的行列。
他搖了搖頭。
“離開他,到其他地方去找份工作,重新開始。”
他哼哼冷笑著,“怎麼重新開始?這時代還有能逃得開的地方嗎?社交網絡無處不在,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怪物嗎?”他一雙眼睛緋紅的盯著我。
“花豬,也許我怪不得你,也許——我生下來就是個怪物,所以才會被他們丟了。要怪隻能怪我自己,我又膽小又怯懦,前怕狼後怕虎。進了公司和同事也相處不來,他們都看我不順眼,老跟人起衝突。花豬,你不知道,我跟人相處一直都不行。我不知道怎麼說話,不知道人情世故,他們都覺得我能力差,沒用。”
現在想想,中學時侯春兒就隻有我一個朋友,從來也沒見他和任何一個男生要好過,那些男生不知道為什麼天生就看他不順眼似的,老喜歡捉弄他或者嚇唬他。我沒想過他讀大學和工作後的人際關係會如此糟糕,因為他和我總是嘻嘻哈哈,跟個話包子似的,所以我自然而然認為他跟其他人也是一個樣子。
“我在大學時,一個宿舍6個人,我試過一學期都沒跟他們說過一句話。除了跟你打電話,我每天就是圖書館教室兩點一線,晚上熄燈之後摸進宿舍睡覺。”
我很驚訝,我眼中的高材生、學霸居然過著這樣的大學生活。
“我學業成績一直都是班上前幾名,我宿舍那幾個鱉孫嫉妒我,幾個人長得他媽又醜,還懶死個人。宿舍被幾個人弄得跟他媽狗窩似的,老子看到就心煩,除了貓在宿舍裏看毛|片打飛機,要不就是打遊戲,臨到要考試了,抱兩天佛腳,居然也能畢業。就那樣的人居然和我競爭川城的公務員職位,憑著那張爛嘴,他居然去成了,我沒去成,這他媽是什麼世界?我那個時候要是考上了,我們倆還有後麵這些破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