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斌也要去。
劉科長拽著我坐她那輛車,等我一上去,看見劉義斌端坐在駕駛位上。看見他我就在想,我的這趟旅途不會太清靜了。
劉義斌估計很少開車,他那個脾氣根本不適合開車,喜歡炫技,一腳刹車一腳油門的,容忍不了誰超了他的車,特別是他口中的貧下中農車,如果超了他,你就會看見他頭頂的火焰藍幽幽的閃,嘴裏咬牙切齒的罵著,“我去年買了個表!”然後轟著油門非要追上人家,搖下車窗罵人兩句才能舒坦。
還不斷的接電話,“你他媽不知道跟他講……”我注意到他說話必須是以“你他媽”開頭,對他的下屬從來都是用吼的,吼得冒火了就大力刹車大力油門,啪啪地拍著方向盤。
還要抽煙。
讓坐車的人特別的提心吊膽。他姐姐除外,至始至終劉科長就一個造型,大張著嘴睡覺,偏來倒去的睡。車一停馬上醒,要麼找吃的,要麼找拉的。
張總不斷的打來電話,讓劉義斌開慢一點慢一點。都是打我的手機,因為考慮到劉義彬在開車,劉科長的電話又沒人接,於是總打在我的手機上。
“跟劉義斌說,開慢一點。”或者“讓劉義斌慢點開,後麵的車這樣追太危險了!”我接著電話也不知道怎麼答應張總,隻能嗯嗯的應著,這邊卻不敢招呼劉義斌。但是張總老打來,“怎麼回事?讓你跟他說,你說沒說?不行就把電話放他耳朵邊上。”我也著急不知道怎麼辦,於是伸手把手機挨近劉義彬耳朵,結果他被嚇了一跳,頭帶著身體往一邊躲,同時甩了一下方向盤,一車的人被甩得齊聲尖叫起來,劉科長都被叫醒了,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
劉義彬盯著後視鏡中的我大吼大叫著:“你在幹什麼?你把什麼支過來?”
我趕緊解釋著,“張總的電話,他讓你開慢點!慢點開!”
“你說話不就完了嗎?你直接說不就行了,不吱聲,突然拿個東西來冰我耳朵,嚇我一跳!”
劉科長馬上開始埋怨我了,“華華,高速路上多危險啊!我們斌斌的耳朵最最敏感,一點刺激也受不了的,你不知道嗎?”
我心想,我當然不知道羅,你們家的斌斌貴族血統,哪哪兒都金貴!哪哪兒都碰不得!
張總的電話還沒掛斷,他在電話那頭喊著,“華華,把免提打開,我跟劉義彬說。聽見沒有?”
我答應著趕緊把免提打開。
“劉義斌,你過沒過許江服務區?沒過就在那兒去等我們,聽見沒有?”
“是,領導,一切服從領導指揮!”他突然端出小兵的架勢,還敬了個軍禮,讓人一時轉換不過來。劉科長嘻嘻的笑著,他弟弟就是放個屁都是噴香的。
到了許江服務區,劉義彬熄了火打開車門自顧自地出去了,他老姐顛顛地追在屁股後麵噓寒問暖,估計是問他吃不吃什麼喝不喝什麼之類,就看見劉義彬揮著手不耐煩的樣子。他個子很高,身體比較壯,而她姐姐是又矮又肥的體型。兩個人站在一起老遠看去,絲瓜腳下一個大南瓜,正好劉義彬穿的嫩綠色體恤,而他老姐圓圓的身體罩著一件土黃的麻料衫。很生動有趣的畫麵。
不一會兒“南瓜”咚咚地跑過來,拿了一包麵巾紙,又咚咚的跑向“絲瓜”,“絲瓜”抄起麵巾紙向男廁所走去。嘔!買噶等!可憐天下姐姐心,還要給四十歲的弟弟張羅廁紙。不忍再看不忍再看!
緊隨其後的幾個車陸陸續續到了,張總埋怨著劉義斌開得太快,讓楊傑來開劉義斌的車,楊傑躍躍欲試,因為劉義斌的是個奔馳越野,話說他們那樣的暴發戶就認個奔馳寶馬。劉義斌也不是那種小家子人,他很大方地說,“拿去開!拿去開!”倒是劉科長睨著小傑,滿臉的“行不行啊?”
接下來一路上,劉家姐弟差點沒把年輕的小傑弄瘋掉。剛開始劉義斌一上車就睡覺,劉科長呢就扒在駕駛位的靠背上,不斷的提醒著小傑,左邊,右邊,慢點兒,再慢點,刹車!刹車!一旦聽到後方的車子按喇叭,她就會緊張地前後左右的張望,“小傑,叫你當心嘛,慢一點慢一點兒!”還啪啪地拍著小傑座位的靠背,小傑本來想過一過豪車癮的,估計現在已經索然無味了。而且他一直遵照劉科長的指示,就在超車道上以八十邁的速度前進,弄的後麵車老是對我們眨眼睛摁喇叭,有個別火爆的從我們車邊上過的時候大聲吼著,“你他媽在超車道上散步嗎?”劉科長會說,“小傑,不要管他,在這邊安全,就在這邊。”
他弟弟開車那樣瘋狂,她還能睡得那樣香,看來他們真是一媽所生,自帶安全感。
輪到劉義斌指揮時,完全就是另一回事羅。
他一覺醒來看見時速在他難以忍受的數字上徘徊,那簡直是摧殘他的靈魂啊!“啊?這個速度?哎呀!腿軟嗎?小傑,給我轟油轟油!超它超它……”恨不得扳過方向盤來自己開。小傑體驗了幾把驚險的插肩而過之後,就繳械投降了,“劉總,還是您開吧,我實在不熟練啊。”
於是劉義斌又當仁不讓的坐上了駕駛位。這一次,他直接把我們帶上了另一條路,而且是條死路。
本來是要在某個路口下道的,他眼睛都未眨一下就飆過去了,而且過後死活不承認我們曾經路過那個道口,他堅持說這條路有問題,張總他們給的這條路有問題,他們講的有問題,總之就是問題出在別人身上,絕不是出在了不起的英明的劉義斌身上。剛開始楊傑很執著的要跟他爭論個對錯,我感覺這樣爭下去實在折磨耳朵,就打斷楊傑,讓他趕緊看地圖,我們應該從哪裏下道,再從哪裏回去。
於是楊傑搜索著車載GPS,可是劉義斌的豪車GPS卻把我們帶到了高速路的盡頭——根本沒路可走了,前方還沒貫通,不知是他的GPS太超前了,還是遇上臨時修路。
看著天一點一點暗下來,加上張總的電話一個一個的打過來,我們也說不清楚在什麼地方,張總說,“用手機地圖吧,我們今天不繼續趕路了,在新村等你們,你們慢慢找過來,好吧?”
劉義斌邊倒車邊說,“陳林華用手機地圖給我指路,坐到前麵來。”我和楊傑換了位置,我跟他說怎麼怎麼走,他總說一句,“看清楚沒有?看清楚!”我隻是答,“看清楚了!”他再這樣問,我就閉口不回答了。他說,“幹什麼?抗議嗎?”
“你應該學會相信別人。”我回答。
“那麼你應該學會不要相信任何人。”他反唇相譏道。